宋明儒学,儒家哲学的又一高峰;但也不可否认,宋明儒学身上的佛老之气,是甩也甩不掉的,所以清代儒家往往借此说事,贬称宋明儒家为"执经的和尚",鄙视其学为"儒名释实"。
因为宋明儒学从创立之初就和释老搭上了讪。宋明儒学初祖周敦颐《太极图》源自道教修炼图,本人又从学于和尚寿涯,得"有物先天地"之偈,开启了宇宙论"无极而太极"。又参禅于黄龙慧南,得"主静无欲"之悟,开宋明儒学理气、性命说的肇端。后来他的"主静立人极",被视为宋明儒学的不二法门,所谓"创开一宗,程朱陆王皆奉之,相率静坐顿悟"。从周敦颐开始,二程,陆九渊,朱熹,王阳明等都有出入佛老几十年的为学经历。他们根本无法摆脱佛老的影响,不管自觉还是不自觉,他们总不经意间表露出对佛老的留恋和欣赏。所以他们都染上了佛老的空静之病,致虚极守静笃,成了宋明儒学最典型的形象。
所以宋明儒学第一弊,虚空无用。因为染上了佛老唯空好静的弊病,他们走向了唯心唯性的内修之路,摒弃了儒家最为重视的经世济民之功,陆王"心统万理"也好,程朱"学达万理"也好,都不过是用心于方寸之间,聚精于个人心性,就像陆九渊所说"精神全要在内,不要在外,若在外,一生无是处",结果,专一以主敬,静坐致良知,走到了极端,大多成了只会读书求理,静悟空谈的无用书生,无计文人,而且多半是体弱,无力,多病的文弱之士。对于关乎国家兴亡,民生经济的外在实事实务实功,则胸无半计,束手无策,当国家面临生死存亡那一刻,只有一死报国,以身殉道。只有内学,即使达圣,也是无能之圣,病弱之圣。
宋明儒学第二弊,以理杀人。当这种无用之学被拿来当作治世的武器时,它也就成了杀人的武器,所谓"以理杀人"。表现为三点:其一,扼杀人才。宋明以来,造就了太多的章句客,八股才,很少有经天纬地的俊杰。朱熹立朝,只讲正心诚意;明末左都御史施邦曜,只有临危一死了结;明末大儒黄道周,皇帝问计,只以圣裁明断虚饰。其二,学术专制。清初,程朱理学再订一尊,反对程朱者,要么杖谴焚书,要么罢官弃用,甚至以此丧命,在清初严酷的文字狱钳制之下,这样罹祸的人数不胜数。最为明显的是在"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贞节观束缚下,不知道多少鲜活的生命为了一个"理"字而香消玉殒。
宋明儒学有它独特的时代意义和超越时代的永恒价值,不能简单否定其合理的存在价值。但是宋明儒学的弊端也造成了无法消除的时代障碍。其存,时代所必需;其亡,时代所自弃。然而这一得一失之间,一存一亡之变,彰显了时代的特色,昭示了曾经的波澜,记录的是中华民族自我扬弃,自我创造的日新之盛德,变通之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