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3月27日
天公作美,有了暖暖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春寒,我想,这该是山城对远方朋友的迎迓吧。
到酒店接了振宇老师和秦师妹,一行人前往渝北龙兴古镇。对道路不十分熟悉,加上重庆的道路指示牌似乎有些纠结,我们边走边问路。这问路是有讲究的,大抵需要找看上去面相和善的人问,或者就是找路边店主问,否则,人家促狭一下,你就南辕北辙了。不是不相信人家,而是有时候感觉不靠谱。
到了两路镇,在那里捎上燕子老师,继续朝龙兴场进发。
大家一路上谈谈讲讲,很是愉快。你一言我一句的,像极了做一道文化菜。我们谈到了天朝的权贵资产阶级,谈到了重庆的唱红打黑,谈到了那些价值几万到几十万的道路景观树,还聊到了宜宾的李庄,聊到梁思诚和林徽音还有金岳霖他们的君子之爱,感叹着陈丹青所说的民国范儿——金岳霖那痴痴的情愫和梁思诚匪夷所思的宽厚。最新奇的是,老师半开玩笑地说,从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看,主政者对银杏树如此情有独钟,用那些价值不菲的银杏树来替代重庆原有的如巨伞一般的黄桷树,一时弄得“天朝树贵”,莫非是因为早年与某个叫什么杏的女子有过一段难以忘怀的情谊。玩笑归玩笑,总觉得遇到好大喜功的守牧者绝非百姓之幸,不禁心里一叹。偶尔和秦师妹说到大学母校,听得出来她对西师是有感情的,聊起彼此都认识的当年教育系那些老师和同学,不知不觉就有些沧桑。
路途是值得记忆的——我一直都这样认为,所以当后来燕子老师不断为自己向导当得不好而抱歉时,我倒觉得这个有些迂回的过程反而很是美妙。即便是问路的时候,我依然感觉是游览过程的一部分,而且也让我更加体会到我老娘经常说的“出门在外,脚是江湖嘴是路”的道理。在绕城高速上,我们再次迷路了,前面有两条路,不知道选择哪一条,要命的是没有直接指示到龙兴古镇的路牌。真是有趣,车泊在临时停车带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茫然,小黄和燕子不断拨打电话问路,说是要经过一个收费站,四面一看,并没有收费站的影子,依然踌躇不前。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老农,谁知人家也不清楚,事后振宇老师发现是我们问路方式有问题,如果不问“龙兴古镇”而问“龙兴场”恐怕效果要好些。终于,有辆车停在后边,赶紧去问,人家说向右行。右行几百米,果然就是收费站,一行人顿时有了柳暗花明的感慨。蓦地发现,刚才在岔路口的形景实在和教育扯得上关系,后面那辆为我们指路的车就像是导师,我们像学生,遇到歧路了,稍稍点拨一下,又是一条坦途。在人生路上,需要不断地问路,得到正确的指点,就会少走好些弯路。
到得龙兴古镇,已近中午。重庆周边古镇很多,比这有名气的多了去,之所以选择去这里看看,是因为听燕子老师介绍说这古镇重在巴渝民俗,且因尚未大规模开发,少有商业气息,这正是目下中国古镇旅游所不及的。
龙兴镇因传说明建文帝逃难避祸于此而得名。镇子不大,夹杂了一些现代建筑,好些老屋也是翻修过,新建的痕迹一眼便能够看出来。整个街道和建筑与我曾见到的川渝多个古镇并无二致。从新修的城门进去,是一条仿古街,民俗博物馆就座落在这里,一个大大的四合院,宽敞的天井中有一组杀年猪的雕塑,四周厢房则按照农具家具布置,那些积满灰尘的农具仿佛诉说着当年田园牧歌般的生活,而那一溜雕花大床却展示着昔日主人的荣光。据说那些雕花大床都是从民间搜集来的,如今成了珍奇的宝贝。心里就有些感叹,想起了从娘那里听来的当年破四旧的“革命事迹”,耳边仿佛就有好些奇怪的声音:瓷器破碎声、字画撕裂声,木器倾折的哗啦声,夹杂了口号声,走在空旷的院落里,才知道那些班驳的墙壁和柱子上都写满了叹息。
穿过仿古街,过马路,便是真正的古镇了,那里有保存有所有姓氏来源石刻的华夏宗祠,有刘、包等大户人家的祠堂,还有当地望族刘登吉的宅子——保存极完好的刘家大院,最为奇特的是佛寺、道观和天主教堂都同时出现在这个镇子里,像是由古至今拉近的镜头,然后定格在同一个画面上。而最令人难以忘怀的却是那些在镇子里生活着的原住民,无论老少,淳朴而安详,不紧不慢地过着他们如流水般的生活,石板小街两旁用簸箕晒着咸菜、阴米,老茶馆里有茶香氤氲,大大小小的豆花馆,坐了悠闲的食客。一切都显得从容淡定,倘若不是有些店铺里煞风景的机器麻将,还有那偶尔在小街上轰鸣而过的摩托车,这真不失为一个世外桃源。不禁想起了“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那是何等的恬然。
从风雨廊出来后,那些石板街道、古井、石狮、石水缸,还有那些飞檐翘角,都在记忆中了。回到两路,车流滚滚,人流熙熙攘攘,碧津公园里红男绿女穿梭往来,看到这些,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在两路镇吃完晚饭,辞别燕子老师返回城里,天色已晚。我因要回合川,便在北环下车,叮嘱小黄开车把振宇老师和秦师妹送到下榻的酒店。盛筵须散,临别依依,记得振宇老师在北环见车太多又没有人行道,硬要送我过马路,还说他视力比我好,好说歹说不让他陪我过马路,他却说要看着我顺利过去了才走。直到过了马路,我挥手作别,心里再一次为老师的细心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