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把它带到我面前时,她是小心翼翼的,纵使我离那场事故已经将近一年的时间!
而它的到来,也与母亲想的一样,我依旧是暴躁不安的反抗,虽然这种情绪也已经跟随我一年,早该适可而止。可我并没有意图把这种情绪终结,因为除了这样,我没有其他任何宣泄的方式。
尽管这异常暴躁的情绪让我有时很是悔恨,尽管它狠狠伤透了母亲的心!
可我无法停止,这个身体如今就如同荡在风中的木偶,早已没了灵魂,只剩自我撕扯的怨念,罢了……
第一天它来,母亲并没有说话,因为她并不知道该如何把它介绍给我。反而是它,不知所以,气势磅薄的吼叫了声“汪”,声音之大,将我吓了一跳。
它的叫声刺激着我的敏感的神经,我将手中的杯子一下摔在某个地方,发出‘嘭’一样的巨大声响,而就在此刻,我听到了母亲的哽咽!
可母亲不知道,她的这种哭泣已经困扰了我一年,让我能时刻提醒着自己,现在有多么无用,多么狼狈,以及已成为她多么大的累赘!
我掀翻了我一切能触及到的事物,它们稀里哗啦的破碎声音,尖锐的刺激耳膜,母亲也终于按耐不住大哭起来。而它也受到惊吓一般,一直不停的吼叫,场面……想想都觉得混乱……
母亲一年多的委屈与忍耐,也终于在这刻爆发:“你要逼死我吗?”
逼?她又如何不是逼我呢?
母亲临走时,把公寓打扫的干干净净,至于多干净?我想连阳光都会觉得空,同我现在的心一样,可单单就是阳光晒不进来。
母亲还是执着的留下了那条狗,就像她每次执着且有伤心的把满地狼藉,收拾的干干净净一样。
母亲是怕她不在,我会再出什么意外……
可母亲应该放心,我不是已经活到现在了吗?
我承认我是个不孝的儿子,配不上这么伟大的母亲。
就连作为犬的它,也比我称职自己的角色。我将它几次轰出门外,它仍忠心耿耿的守候着这儿,纵使我几次听见邻里的‘诱拐’。
但每当我开门取饭时,都会听到它兴奋的叫声,“汪,汪,汪”入耳,便能想象出它摇着尾巴的可怜模样。这不禁让我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说不上来什么,可能…也许…一定只是好奇,为何它对我如此‘情有独钟’!
但我最终妥协,让它进了家门。
而我的妥协,可不是能容忍它的存在。
它作为导盲犬,我还不能确定它的作用,因为我从未用过它。我作为‘新晋’的盲人,还适应不了这新的身份。原因只是黑暗带给我的恐慌,击垮了我这个182cm的青年,一年蜗居在家,几乎没出过门。
可今天我决定出去走一走,为它!不要误会,我只是想让它彻底从我生活消失!
我就这么牵着它,它也就这么带着我,七拐八拐,走了很久很远。刚开始这让我异常难堪,试想一个男人沦落到任由一个狗的摆布的时候,是多么的无用与脆弱,呵~
所以我故意往和它相反的方向走,若它不顺从,我就任性的放开手中的链子。我想,它对我失望,就会舍我而去,就像之前的一个女人。
但它并没有,它只是在原地吼叫几声,表达它的不满后,又向我跑来,左左右右蹭着我的腿,让我感知它的存在。
它……真是死性不改!
后来,我的手中的又握住了那根链条。后来,我顺从的跟着它一直走。
虽然我并不知道身处何方,但却莫名的踏实。
我开始在纠结,我该何时真正的放手呢?现在?或许等一会儿更好……
我应该来到了某处繁华街道,因为耳边传来女孩儿们的交谈声,以及来来回回的高跟鞋钪劲有力踏步声。
我想,应该就是这个时候!
“你好,我想去对面的银行取些钱,但……”我对准女孩们聊天的方向,摇了摇手中那根链条,像她们求助道:“它不能进,可不可以帮我照看一会呢?”
“哦……好呀……”看来我还是了解她们怜悯心的。
我将绳牵引给她,突觉一种强有力的挣脱,我知道是它在后退。
它依旧不相信,我那么不需要它……
我听见它在嚎叫,如同质问般向我怒吼,而我却有些心虚,若逃离般的离开……
我也听见女孩安慰它的话语,她应该会把它照顾的很好,至少不用担心它流落街头,对吧?
我手持盲棍,一路敲敲打打,却不知走到了哪里,又该去哪里?
只是突然的觉得累了,我摸索着周围的物体,终于找一个方方正正,应该是水泥砌成的物体,让我可以坐在上面休憩。
我深陷无边的黑暗,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地点,周围寂静,就算偶然有风带着轻落的东西卷过,也是无痛无痒的打在脸上。
其他的一切,几乎静止!
心中有些慌乱,有些无措,突然不知该如何是好,而这种感觉我有些熟悉,那是在我知道我将要永久失明的时候,那时的我差点打了那个医生!
但,现在却我觉得有些不一样,我竟有些……释然……
这份释然,让我想起了这一年中的一切,母亲的操劳与叹息,女友的背弃与离去,前程的终止与迷茫……
我还想起…母亲以前爱笑的脸,及眼角的纹路,鬓边的白发……
我沉浸回忆,不知如何自拔,是感知到的寒冷让我清醒,感觉到饥饿驱使着我要被迫前行。
想了一想现在也已是黑夜了吧,不知道母亲在没有我的烦扰下,安然入眠呢?而世上没有我,或许更加完美的!
至于那被我遗弃的狗,我想它做什么呢?
我颤颤的站了起来,正要摸索着离开,忽然“汪,汪”一阵欢快的狗吠,从远到近,清楚的传进耳里……
我惊讶朝着它的声响方向去寻找,黑暗的世界并没有耽误我的着急,而就这在这一刻,我仿佛真的看见它在向我奔跑,清晰到能瞧见它柔顺的毛发随着风,随着跳跃,在空中摆动的飞舞。
是它,一定是它了,否则谁还会对我这般依赖呢?
我慢慢地蹲下身,它准确无误的跳进我的怀抱,似有撒娇,似有责怪的呜咽,让我倍感难过与心疼:“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无力的道歉,却抱着它如个孩子般哭了……
我拥抱着它,感觉着它,突然而来的幸福,一下冲击我的心房!
我怎么会丢下你呢!我自责,我忏悔,应该天打雷劈!
“我不会,再也不会了!”我向它呢喃着,却是在对自己承诺
用心就能体会的东西,何必在乎那双只看得见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