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庸荛
2011年的冬天,大概元旦前后。王博良和薇薇搭上了去往云南的火车。
薇薇告诉他,这是她刚刚来大学的时候,就计划着要做的事情。王博良告诉她,云南比较缺氧,别到时候晕倒在自己的怀里。
他们的第一站,设定在了大理。王博良从没有出去旅游过,以至于两人出发的时候,都没想过做一些攻略。不过好在,薇薇对于即将去的地方,有一个憧憬,不至于乱了方向。
一月的天,早早地落下了寒冷的气流。漫长的火车,漆黑的夜晚夹杂着轰鸣声,一路通往南方。
路过漫天飘雪的青草地、划过机器轰鸣的采石场,路过还是黄泥墙体的乡间小村庄,穿过山洞和桥梁;看到调皮的小孩站在山顶张望着,遇到黄牛在冰冷的池塘泥沼中甩着尾巴。窗外的风景落下夜幕,车内的世界由白天的纷纷扰扰,变成夜晚的寂静。
高铁在那时候其实已经开始普及,然而从武汉去云南的动车尚未开通,只有那几趟需要三十六个小时的行程的慢车,一趟下来,确实折磨人。
他们买的卧铺票。踏上火车的时候,武汉的天空刚刚下过一场大雪。
突如其来的大雪,被北边刮来的寒风,吹的飘飘荡荡,如同失了魂的落叶,随着风,漫无目的地飞舞。无数个雪粒子,遮住了校园里行走的人的眼。老树,槐树和桂花树,沉甸甸的积累出一簇簇白色皑皑的雪棉。行人匆匆,顾不得大雪纷飞,食堂的门按上了挡风板,却挡不住食堂散发出腾腾热气,融化了落地的雪,变得湿湿漉漉。
王博良早早的去了售票点,取了他和薇薇的火车票。他们要去云南的事情,最初的想法是悄悄的走,没打算在同学间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可是孤男寡女的出行,依旧挡不住好闲事者的嘴。
王博良不安的说:“雅琳他们好像知道我们要一起出去。”
两人肩靠着肩,行走在校园的职工区小道上。他们既不需要小树林的隐蔽、荷花池边的风景,也不需要桃花树和西府海棠下的僻冷石凳。那些都是给校园的情侣们准备的场景。相比那些男女欢乐的福地,他们更喜欢幽静的职工小道。春天悠久的墙沿爬满绿色的爬山虎,还有阵阵桂花飘香,特别宁静,夏天遮天的香樟树驱散闷热的空气和城市烦躁的喧闹,秋高气爽的秋风又可以使人惬意,白色皑皑的冬天,当然不会觉得那么的寒冷。
这地方平时除了学校的教职工出入,便很少有学生愿意来。
薇薇忽然走到王博良的跟前。当她跳起来,抓了下挂满雪的枝条,本该银装素裹的桂花树,怎经不起她的折腾,大雪堆倾盆而下。崩塌的雪,一瞬间落在了王博良的身上,他只后悔今日穿了一件低领的毛衣,任由那些冰冷的雪渣子如同长了眼似的,转入到他的后背。一大块雪还堵住了他的眼,夹杂在眼镜片儿上。
“该死。”王博良努努嘴,轻声怒骂道。
薇薇咯咯的笑着,帮拍了拍他背后的雪,道:“平时该享受就享受,别总是满脑子想一些不搭边的事情。我和你的关系,别人都已经猜了三年了。再说,说不定这一趟去了云南,我就从了你呢?”
转眼间,王博良和薇薇早已经踏上了这趟云南的旅行。此刻,卧铺的车厢内也早早的熄了灯,但是他并没有睡下,或者说没有丝毫睡意。
他的思绪随着火车的轨道轰鸣声,渐行渐远,又绵绵不断。他开始想起大学的四年,想起第一次和薇薇的见面时的场景,又想起第一次在薇薇醉意朦胧时的亲吻,那时的心跳和舌尖的温暖湿滑。他想起雅琳她们几个女生逼问着他和她的关系,还想起第一年大雪飘落时,薇薇站在食堂内,送给他一条白色的围巾,并温柔的帮他带上。那是他第一次用脸感受到女生手指的温度。
她喜欢自己吗?
这种疑惑,一直是困惑在他们感情之间,可惜谁也没有去率先捅破。而这一晃,时间就过去了三年,同时和她也做了三年的闺蜜和知己。
中铺的人忽然起身,翻身下床铺。踩脚时,一不小心踩到了下铺正躺着的王博良,王博良并没有打算责怪,依旧假装睡着。有个小孩的哭恼声一时之间,打破了一片宁静的车厢,妈妈的哄睡声,不多时变让车厢再一次回归平和。狭小的走道上,有人的手机屏幕亮着,估计那人是在给自己手机充电,打发着无聊的夜晚。
“良,睡了吗?”薇薇忽然叫了王博良一声,清晰又故意压低的声音,并不像是迷糊中睡醒的姿态。
“没呢。怎么,睡不着吗?”
“嗯,本来睡着了,但是又被吵醒。”
王博良伸手拍了拍她的床铺,说:“眼睛闭上一会儿,马上就能睡下了。”
“你还不睡吗?”
“我也快睡了。”
“你说我们到哪里了?”
“不知道诶,不过明天早上就能到昆明了。”
“真好,累死我了。”
“回头我们把回来的票退了,改成飞机。”
“真的吗?”
“真的。你再睡一会儿,不然接下来的精神影响到心情,那就不划算了。”
“嗯,那我睡了,你记得也抓紧睡睡。”
“嗯,晚安。”
“哦,对了,谢谢你陪我这一趟旅游。我一定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晚安。”
列车窗外一辆呼啸而过的火车,一闪而过的白色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车厢,车体似乎发生了些许倾斜,使车厢微微有些晃动。不过,继而恢复了平静,继续又无休止的发出“咣当、咣当、咣当”的声音。
一只小飞虫嗡嗡的在王博良的耳边飞来飞去,饶人清梦。但是他顾不得它,现在他开始幻想与薇薇单独的云南行。他转身看了看裹着被窝的薇薇,漆黑的夜晚中,借着从窗户外投入的微弱光芒,还能看清薇薇脸部的轮廓和起伏的胸脯。她微闭着眼,即将入睡。
第二天,火车照例晚点。薇薇早早的起了床,打点了一下连日来的疲倦。因为一直待在车厢里,头发看上去有些油腻,她于是将头发束在脑后,这才看上去精神了许多。王博良看着兴奋的她一直在忙里忙后,准备着即将下车的时刻。薇薇的情绪并没有因为火车晚点而受了影响,依旧对于即将到来的旅游,充满兴奋。
火车的轨道声开始渐渐拖拉起尾音,心情也随之开始紧张。他不知怎么的看看了薇薇,又看到窗外破旧的围栏外的世界,都是布满铁锈的老楼。
“估计是没有拆迁到的房子。”
从昆明到大理,大概还需要四个小时的汽车路程。这期间,薇薇开心的模样,如同笨小孩学会了奔跑,怎么也停不下来。从她下车的那一刻,已经早早的将疲惫忘却在脑后。
从昆明再一次旅途出发,时间已经接近中午,而他们两人接下来将直奔旅馆。
云南的天黑的慢,旁晚的时候,还是如同白昼。云南的天很蓝,天上的白云,千变万化。可以如刀锋般直插蓝天,如鹅卵石般清晰可见它的纹路,如点点碎花,散落天空,如流星般转眼即逝,如水流般行云流水。
云南的路很平,一路的颠婆,不是那么的剧烈,反倒如同婴儿的摇篮,使人昏昏欲睡。
薇薇已经闭上眼,头枕在王博良的肩膀上,发出轻微的鼾声。婴儿肥的脸蛋、粉红的嘴唇,以及略显疲惫的双眼,一切都跟舒坦。
王博良的眼皮也开始慢慢变的沉重。他不在继续观察窗外的新奇世界,而是选择眯上双眼,等待车停到站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