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三个星期过去了,丸子已经开学了,三天前回了加拿大。
在这段时间里,我对她的各种行为有过难过、失望甚至伤心。但是父母的天性使然,当她需要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出现,为她做所有的事情。
甚至悄悄问她:宝宝,你身边有没有靠谱的男生啊?要是有的话,交个男朋友也可以啊。
我把自己放在她的位置上去感受,这个时候的她,如果有好朋友在身边,或者有个异性朋友聊聊天,可能情绪能够得到多一些释放。
她把我这两句话发到朋友圈里了,然后给我瞄了一眼,点赞一片,不少她的同学都说你妈妈是个好妈妈。
然而,这个好妈妈仍然不时地被女儿用冷漠冷淡的态度寒了心。有时候,看着她站在那里,刷着手机一个人笑着,抬起头看着你时却一脸冷淡的时候,只觉得就像画皮的鬼怪故事再现,那个可爱的女孩是被人画了皮,里面住的,已经不是我的女儿的灵魂......
丸子爸爸更加不能接受这种情况。
我虽然觉得很难接受,但是至少我知道原因,我也尊重这个事实,所以我尽量不打扰她,让她独处,让她默默地想自己的心事,但是丸子爸爸接受不了,丸子再也不会跟他打打闹闹,不会欺负他,不会损他,不会跟他耍赖撒娇,不会动不动跑来向妈妈告状说爸爸又欺负我了。
丸子爸爸失落得无以复加。他先是用各种方式骚扰丸子,丸子不会像以前一样被气得大叫或是向妈妈求助,而是冷冷地叫他离自己远点,不要打扰她,然后,丸子会关上房门,然后,在里面锁上。
以前妈妈是不用敲门就可以进去的,爸爸必须敲门,现在,连妈妈也必须敲门才可以进去,进而,敲门后想进去,发现门从里面锁上了。
妈妈冷静了一下,回自己的房间了。爸爸一脸委屈:“她怎么变成这样了,生小孩子就落得这样的结果了吗?”
我劝他不要多想,他便问:“她这个状况要持续多久啊?”
我说:“应该就一两年吧......”转念又想,孩子在心理上成长为独立的个体,只会越来越独立,哪里可能会回到原来的状态?我又接着说:“过一阵子,你就习惯了,就不会难过了。”
丸子爸爸还是难过,他对丸子的爱,几乎是一种依赖。他想想:“要不,我们再生一个吧!”
我不接他的话,慢慢往脸上贴一张面膜,然后问他:“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你父母的感受,你直到现在都不愿意和他们多相处片刻,对他们的耐心不足三分钟,我如果不回家,你也坚决不肯回家和他们呆在一起,你直到现在四十多岁了还是处于像你女儿一样的叛逆期,你想过你父母有多难受没?”
他楞住了,一脸内疚:“我现在才知道这个感受真的是难过,我妈妈肯定也很难过,我真是对我父母不够好,我以后要对他们好一些。”
我一直劝他对父母的态度要好一些,你那么好的父母上哪找去,你总是态度这么不好,回头他们百年后,你后悔都没处哭去。至少现在,丸子的叛逆,给她爸爸上了生动的一课。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眼见着丸子爸爸对他父母说的话能好好接茬了,回复也耐心多了,接纳程度高了许多。这样看来,生命影响生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成长方式,有的主动,有的被动,但,终归是成长了。
这段时间,通过和丸子初中老师、留学顾问老师的沟通,慢慢了解到丸子对于前途的焦虑是她最近变化的其中一个原因,她选择了一条比较艰辛的成才之路,不知道如何走下去,同时生活和学习以及人际交往过程中没有异性,也是一个影响她的因素。我一度怀疑自己让她去上女校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但是想到历史上有那么多优秀女性是从女校学习成长起来,我还是把关注点放在了如何帮助丸子克服这个困难上了。
对于她的焦虑,我主动找她谈话,说从老师那里知道她的这种心情,妈妈很难过,你有这样的焦虑,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她说,你也不懂怎么做啊。我说我不懂,我可以找懂的人啊,无非就是花钱去找更好的留学中介呀,你看现在找了高老师不就是能帮我们解决这个问题吗?
她红了眼睛看了我一眼说:“你是不是还觉得我一点都不上心,不着急呢?”
妈妈想解释说你表现出来的样子真的是不在乎啊,而且你还不跟妈妈沟通,那我还能怎样想啊?可是多余的解释也是没有用,妈妈道歉,但是希望她以后有问题要沟通。她同意了。
另外,我故意把爸爸想要再生一个孩子的想法开玩笑般地告诉了她,谁知她眼睛一瞪看着我说:“妈妈,你要挺住啊!”
妈妈会挺住。我心里暗笑。好吧,你还是那个想独占爸爸妈妈全部爱的坏孩子。
了解到她对异性的畏缩情绪是从她的初中班主任那里。班主任恰巧住在我们楼下,丸子每次回来都会去看望老师,每次都会和妈妈一起。这次,妈妈特意不陪她去,让她自己去。原以为她过个十来分钟就会回来,因为每次去老师家,她都不怎么说话,想必也不太愿意跟老师聊天。可是没想到,她居然在老师家里聊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
丸子爸爸和我好奇极了,最近这几棍子都打不出个屁的姑娘竟然聊了一个多小时?极度想知道她到底和老师聊了些啥,于是我打电话去问了。
丸子很幸运有这样的老师,知道她不怎么主动说话,老师问了各种各样的问题,慢慢地让丸子开启心扉地跟老师聊了很多,甚至跟老师说:“不知道为什么,不太信任男生,觉得他们都很假,不真诚,虚伪,欺骗......”
妈妈的心一下沉了下去......
那天晚上丸子要吃吴记老锅底,我俩先过去吃,边吃边等着丸子爸爸从蛇口赶过来。由于之前一起在留学机构就她接下来两年的规划和两位老师聊了很多,我们都告诉她,要放开自己,学会多沟通交流,才能更有把握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沿着这个思路,丸子对妈妈的戒心少了一点,晚上吃饭前不由自地地跟妈妈说了她不信任男生的事情。
我问你要不要听一下妈妈的想法,她说好,我说,我感觉你不信任男生,很大的一个原因是你自己不够自信。
她楞了一下,下意识地点点头,似有所悟地说:“是说我没有足够的能力hlod住自己喜欢的男生吗?”
我说,不是hold不hlod的问题,而是你有没有信心和能力去信任对方。她若有所思地说好像是有点明白,随即又反问,那你和爸爸两个人呢?你现在信任他了吗?
我说是啊,我现在信任他了。当初那么多矛盾、争吵和冲突,其实都只是源于我自己内心的不自信,但是后来你看到我一直不停不断地学习,现在的我信任他,更重要的是源于我自己内心的强大,我有足够的能力去信任他,一个人真正的自信,是既相信自己,又能信任他人。
她看我一眼。
宝贝,我趁热打铁,所以你看,妈妈希望你的学习不止是知识,更重要是让你的内心强大起来,强大到你能面对和看清这个世界真实的面目并接受一切。
她靠近了我,那神情就像是在一个闺蜜面前,很认真地说:“你看,我其实觉得自己各方面的条件很优秀了,可是,当有男生向我表白时,我仍然是不敢接受。”
“是不是那个香港的男孩子?”那个她们女校组织去温哥华的圣乔治男校联谊时认识的香港男生。
丸子顿时如梦方醒一般跳了起来坐到我的对面,对我伸出手说:“Stop Stop,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我是个失败的闺蜜妈妈,我做了一般的闺蜜做的最直接的反应而不是用教练式妈妈的方式去同理她:“当时的心情和感受是怎样的?我的宝宝,一定很难过吧?”
我错失了一个绝好的机会教女儿去如何面对异性的感情,但是,不着急,我相信丸子知道妈妈的爱,当她有困难时,她一定会来找妈妈。
因为,她在初中班主任那里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我好幸运啊,我妈妈这么无条件地支持我!”
这句话,足以帮我抵挡所有丸子在这个坑娘的青春叛逆期里不自觉地释放的所有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