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7月10日破晓,周一,东非大地刚从黑夜中醒来。南方航空CZ633班机在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之后,打开她的起落架,缓缓降落在内罗毕国际机场。透过机舱的舷窗,我疲倦又兴奋地瞭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有一个特别强烈的声音:非洲,我终于来了。
2017年8月21日晌午,又是周一,下午2点的内罗毕特别热,南航空姐接过我手中的登机牌,微笑着告诉我:“先生,请这边走”,旁边的琪哥还在流着眼泪。从起床开始,吃早饭、化妆、告别,她已经断断续续哭了七个小时。期间曾突然委屈地抬起头,把挂着泪珠的脸朝向我,嘴一噘,“老娘今天把一年的眼泪都哭完了。”
整整六周,都没有意识到,就该走了。
对非洲最原始的冲动,来自于热情、野性、古老、动荡、贫穷,这是大多数人对非洲的印象。最终选择非洲,是因为原始冲动的积累,是因为伙伴们令人着迷的非洲经历,是因为刚毕业还保留着最后一个可以放纵自己的假期。
我以国际志愿者的身份申请签证、入境、生活和工作。在非洲的故事,由工作、日常生活和旅行交错编织而成。
Part1 在贫民窟里的日子
工作日里,我在内罗毕郊区的一个贫民窟学校做老师,用英语教授学生科学课程,有教材。早晨8点至8点30分之间从家出发,坐两程Matatu(当地交通工具)去学校工作,车费60先令(约为4块钱),路程一小时二十分钟。下午3点左右离开学校,原路线返回。学校有四、五、六、七、八,共五个年级供我们授课,每个年级人数5~10人不等,其中四五年级共用一间教室。学校没有严格的上课时间,上下课由老师自己把握,我每天会视情况讲2~3堂课。这就是我日常工作的缩影。
贫民窟被一道高墙电网与旁边的工厂隔开,黑色的河水流经这片矮房。学校隐藏在贫民窟深处,平时有来自巴塞罗那的女生Carla,来自沈阳的女生琪哥,来自长沙的汉子周,还有我。生长在这里的孩子们,懂得如何玩乐,会在地上翻跟斗,会在昏暗的教室里踢足球,会把橡皮绳一根根连起来当做皮筋儿,会把不知道哪里来的太阳能板接到手电筒的灯泡上。孩子们上课会遵守课堂纪律,会给我搬来椅子,会上前帮我擦黑板,会努力认真地写笔记。他们喜欢笔记本上老师的红对勾,喜欢教我斯瓦西里语,喜欢奇怪有趣、不明觉厉的东方文字。让人欣喜又沮丧的是,当被问起对中国的印象,他们只能说出:Jet Lee,Jackie Chan和Bruise Lee(依次是李连杰、成龙和李小龙)。
贫民窟的孩子对我们这些外乡人特别感兴趣,大老远看着就喊“Chinese!Chinese!”,旁边的Carla有时会不服气地向他们抗议,“No, I’m not Chinese”。经过身边时,孩子们会伸出手和你High Five,顺带问候一句“How are you?”。这里的成年人,尤其是男性,特别热情,隔着一条街用非洲口音的“你好”向我们喊话。开车经过的司机会摇下车窗,探出头,“你好”,有时甚至一脸坏笑望向身后的琪哥,突然来一句,“美女!你好!”,然后笑呵呵地离开。
在学校的日子过得很快,这些孩子总能找出新鲜的玩法。非洲人的热情善舞是与生俱来的,五六岁就会模仿巨星走T台,会摇着腰和臀跳舞,会来几个街舞或是嘻哈动作。在贫民窟的日子也容易充实,一支粉笔可以让小孩子在黑板上画很久,一部手机可以让一群小孩子围在一起玩一整天。
这些,是贫民窟和那些孩子们的故事。
Part2 内罗毕的日常生活
来非洲的第一天,我的Buddy,Tracy,带我去商场里兑换货币和办理手机卡。外面是尘土飞扬、拥堵不堪的街道,商场里面,却是安静整洁的另一番模样。内罗毕的每个大商场和超市门口都有安检,顾客要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要被金属探测仪扫描全身。穿着迷彩和皮靴的肯尼亚大兵经常在门口巡逻,胸前斜跨着一把锃光瓦亮的AK47。
内罗毕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公交系统,充满野性和激情的Matatu就成了城市文化的一个缩影。小型的Toyota面包车里,居然挤了五排十五个座位。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我坐在里面,根本伸不直腿坐不起腰嘛。Matatu司机开车的路子特别野,车内音响放出的DJ声带动着心跳,车外尘土飞扬。最初几天,我蜷缩地坐着,不断脑补国内的超载面包车被大货车撞翻的场景。Matatu上除了司机,还有一个负责拉客收钱的小伙子,身子半挂出车外,大老远冲路边的人吹口哨,“梆梆”地拍打着车身。我曾借机问过非洲的伙伴,政府为什么不发展标准的城市公交系统,回答无奈却也中肯:高昂的成本,低效能的政府,以及来自既得利益集团的阻挠。
我在内罗毕的落脚地,是街道背后一个安静的小街区。院子里共紧挨着六幢独立的二层小楼,院子被大铁门和电网包围,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看守,我住在居中的一幢。房屋的主人是年过六旬的老妈妈,年轻时候是生意人。现在虽然年老了,但举手投足间风采依旧。穿上围裙是和蔼的老婆婆,穿上外套魅力仍在。她经常调侃我们的生活,对房子里的这群年轻人十分包容和照顾。这幢房子每年都会迎来送往来自世界各地的志愿者,他们怀着相似的愿景聚在一起。在我生活的这段时间内,除了四个国内的志愿者,还有一个来自阿曼,一个来自印度,两个来自西班牙,男女生各半。从周一至周六,房东老妈妈会给我们做不一样的肯尼亚传统食物作为晚餐。我们八个人,分睡在两间屋子,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围着一张茶几聊天,抢着洗澡。阿曼小哥会定时祈祷,印度小哥会听着音乐自嗨,两个西班牙女生会用西班牙语连珠炮似的聊八卦,其余四个会用汉语相互打趣。
每个城市的夜晚都是她的灵魂。我们触摸内罗毕灵魂的地方,是Westland。狂躁的音乐,烟火味儿十足的街边摊,噬人的伏特加和鸡尾酒,穿着高跟鞋和包臀裙的年轻小姐,身高一米九、身形魁梧、穿着正装的保镖大叔,以及我们这群面孔相异的年轻人。年轻人们离开故土,相聚在遥远的非洲,朝夕相处在陌生的环境中,总会酝酿出几个心照不宣的情感故事。在酒精和音乐的浸泡下,白天深埋在心底的情愫此时就会渐渐浮上心头。即便不知这情感来自何方,也不知个把月后归向何处,但动心了,就是动心了。
等第二天从昏沉中醒来,一切又回归平静。
Part3 旅行在非洲
远道而来非洲的人们,若不是为了工作,就是为了辽阔的非洲草原。草原上,狮群盯着角马,猎豹追逐羚羊,河马慵懒地躺在泥里晒太阳,鳄鱼冒着邪恶的眼睛审视着水里和岸上的一切。三天的时间,志愿者们大集会,分坐在三辆面包车里,去马赛马拉自然保护区游览,地道的说法是Go Safari。当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时,草原上的生死追逐就开始了。一行十九人,穿着厚厚的风衣,站出车顶棚,端着手机和相机记录下属于自己的动物世界。彼此嘲笑被风吹乱的发型,用心感受着眼前的原始与自然。
非洲让人舍不下的还有海滩。离开蒙巴萨往北五十公里,有一个叫做Kilifi的小镇。沙滩是纯白色的,人迹罕至。数公里长的白色沙滩,只看到我们的脚印。落脚的青旅距大海只有五分钟路程。夜晚坐在海边,当地村民架起篝火。旅店老板的大黑狗兴奋地跑进海里又跑回岸边,跑进人群中抖抖身子。伴着海风,会不自觉地聊起人生聊起理想,有人哭,有人笑。抬头是漫天繁星和依稀可辨的银河。最后一个夜晚,几个人躺在沙滩上,对着流星喊叫和许愿。本来说集齐七颗就足够召唤神龙,后来一直数到深夜。
Part4 我还会回来吗?
离别的日子转眼就到。前一夜,房子里所有的志愿者,加上每个人的Buddy,相聚在一起。西班牙女生Carla主厨,为我们做最后一顿晚餐。第二天上午,琪哥哭着鼻子告别,泪洒一路。我的Buddy把我们送至机场,独自一人乘坐Matatu离开。
登上飞机后,琪哥的脑袋靠着舷窗,呆呆地盯着窗外,嘴里反复嘟囔着,“你说,我以后真的还会回来吗?”。
文章图片来源:
图1、2、5、6、8、9,@Atom ZHOU,高大帅气英俊潇洒的长沙小伙,我的室友、队友、牌友;
图3、7,@琪哥,优雅可爱率真活泼的沈阳姑娘,我的队友、牌友;
图4,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