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小小贱猫
人们以为得行走才能上路旅行,但你看,你不用。你躺在床上也可以完成一次旅行。
《一个人的朝圣》讲的是啤酒厂退休工人哈罗德·弗莱为拯救朋友而徒步旅行的故事。而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身患晚期癌症的奎妮·轩尼斯,在这部书里却似乎被忽略。
《一个人的朝圣Ⅱ-奎妮的情歌》就是以奎妮的视角,来重新讲述他们之间的故事。
如果说哈罗德是在徒步旅行,那么奎妮也是。只不过,支持哈罗德旅行的,是长在身上的双脚。而支撑奎妮的,是一颗渴望被救赎的心。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谁是谁的救世主,那个人,就一定是自己。哈罗德是这样,奎妮也是这样。
所以《一个人的朝圣Ⅱ-奎妮的情歌》不是《一个人的朝圣》的续集,也不是一部前传。作者蕾秋·乔伊斯说,她会把这本书称为,一个伴儿。
因为有了奎妮的视角,整个故事变得饱满。
奎妮是一个爱着哈罗德的女人。这爱,几乎是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开始,一直到生命的结束。很遗憾,哈罗德最终都不知道这一点。最终是指,直到奎妮去世,以及奎妮去世后的每一个日子。
从得知哈罗德要徒步旅行过来看她,奎妮的旅行也悄悄开始了。
因为癌症的原因,奎妮已经不能讲话。她幻想出一个名为玛丽·安贡努的修女,来帮她打字。她用铅笔在纸上书写,安贡努修女帮她用打字机记录下来。
这些纸片的内容,就是奎妮的告白。记录的过程,就是奎妮的朝圣。
她用纤弱的手握住铅笔,用生命最后的十二个星期,写尽她未说出口的、一生的爱。
她要把她无数次想要坦白的话,一股脑全都告诉给哈罗德听。毫无保留地,完全真实地告诉给他。
遇见哈罗德的时候,奎妮刚刚受过情伤,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当哈罗德闯进奎妮的视线,当那个高个子男人独自在雪天里翩翩起舞,站在窗前的瘦小女人,就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她得知哈罗德已经结婚,只想默默地爱他,不打扰,不说话。
她做到了。她爱了一生,也缄默了一生。
她原本可以永远守在他的身边,做一株沉默的向日葵。以他的欢喜为欢喜,以他的悲伤为悲伤。
但哈罗德砸碎了啤酒厂老板纳比尔最珍贵的玻璃小丑,他就要失去工作了。
奎妮代替哈罗德承担了这个过失,被炒鱿鱼的人,变成了她。
她离开了啤酒厂,离开了这座有哈罗德的城市。因为不能启齿的爱,还有对于哈罗德的儿子戴维之死的自责,她选择了逃跑。
奎妮独自买了一张单程票,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漂泊之旅。
single——单程票,孤单寂寞一个人。
离开有哈罗德的啤酒厂,告别能见到他的日子,奎妮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挥一挥手就真的可以消失。
等我停下来后,我发现让爱停下来却不那么容易。爱不因你的逃跑而结束。甚至当你决意重新开始时,爱也不会停下。你可以看着北海,眼中却只有英吉利海峡。你可以看着诺森伯兰的沙丘,却忆起南德文郡的那些。你逃不开这一事实:你的爱仍活着,必须妥善处理。
直到她遇到一片海,遇到一间海上小屋,她停了下来,把破败的小屋变成了海上花园。
一个人,在这座海上花园里,住了二十年。
哈罗德的儿子戴维是剑桥的学生,同时,也是一名抑郁症患者。
戴维自杀的那天,奎妮见过他。
他告诉她他在吃药,抑郁症的药。他戳破了她的秘密,她小心翼翼守护的秘密——她爱上哈罗德的事实。
奎妮无法接受这件事见了天光,几乎歇斯底里。她赶走戴维,大吼着请他离开。这之后——戴维选择了死亡。
戴维的死,源于抑郁症,源于家庭缺失的温暖,和奎妮没有半点关系。但这成了奎妮解不开的心结,她为此内疚,不能原谅自己。
她无数次重新记起那个场景,在戴维提出要留宿在她客厅的椅子上时,她希望自己说了别的一些什么,而不是粗暴地赶走了他。
所以在得知哈罗德要来看望她之后,她幻想出帮她吐露真相的安贡努修女,完成了一场躺在病床上的朝圣,完成了自我救赎。
哈罗德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奎妮爱了他一生。哈罗德不知道的,还有奎妮见过戴维,不仅见过,还和他跳过舞,跟他通过信和电话,寄过钱给他,为他泡过茶,做过三明治,知道他在吃抑郁症的药,懂得他渴望被别人注意的伤痛。甚至——在他死前见过他,并且赶走了他。
哈罗德抵达疗养院的时候,奎妮已经奄奄一息。他们的朝圣都结束了,也都走向了完美的结局。
你能看出,这些纸上写的东西并不成文,主要是一连串的涂鸦、破折号和标记。我有一个同事相信这些天书都是速记,另一个同事认为它们是摩斯密码,但我本人恐怕既不会读速记、也不懂摩斯密码,所以还是一无所知。仅有几个词语可以辨认,你的名字是其中之一。我们的病人经常留下卡片和口信给亲朋好友,尽管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量的纸页。
一切都是奎妮病中的想象。事实上,并没有一个叫做安贡努的修女来到疗养院,也没有谁翻译过她的“天书”。
她沉默在心里所有的话,都将永远沉默了。哈罗德最终,还是和二十年前一样,一无所知。
但这并不影响奎妮完成了朝圣,完成了自我救赎。
对于奎妮而言,哈罗德已经知道了一切,也原谅了一切。安贡努修女已经把信都交给他看了,她的爱,戴维的死,她已经达成了一切。
很喜欢这样的结局。
一个毫不知情,一个和盘托出,这就是最好的安排。
哈罗德和奎妮,是两个最亲密,也最疏离的人。
这场朝圣看似徒劳,却是对人性最大的拯救。
于哈罗德而言,他找到了和妻子曾经的爱。虽然戴维不能复生,但他们依然可以在爱里活下去。
于奎妮而言,她将埋于心底的暗恋一吐为快,将所有想要告诉哈罗德的事情,全都付诸纸上。在她心里,哈罗德已经全部知晓,并原谅了她。她卸下了背了二十年的包袱,安详地死去。
相比于真的让哈罗德得知真相,将安贡努修女变成一个幻想中的人,则仁慈的多。
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可以想象,如果哈罗德知晓了奎妮的暗恋,也不过是徒增他的一阵发呆,然后追思一下过去,再陷入新一轮的自责和内疚中。
如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那样,一生的爱,换来一声叹息而已。
爱情真的是一个人的事情。它可以拯救,也可以毁灭;它可以安慰,也可以伤害;它可以喧闹,也可以沉默。
朝圣,不仅仅是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前面走路。不走动,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