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布慢慢被打开,钱大夫说他正在向我晃着手指,可是我的世界还是一片黑暗。事实上,我连自己的眼睛此刻到底是睁着还是闭着都无法确定。肌肉的记忆是那么根深蒂固,却又那么容易混淆。可我又不敢像平常那样用手摸一摸去确定。
我的两只手都被小秋攥得紧紧的,已经开始有点儿疼了。她在不停地问:能看到吗?啊?说话啊?到底看到没有?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她那急切的期待像一团浓雾扑面而来,让我快要窒息了。我只能撒谎:看到了!
钱大夫问:我比的是几个手指?
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实话:我不知道。我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了低低的抽泣声。钱大夫连忙制止小秋:别哭!你也刚做了手术,千万别感染了,会波及健侧的!小秋就连忙捂嘴。我虽然看不见她,可还是能感觉到她捂嘴的小小动作,和那个动作所发出的微小声音。
世界只剩下黑暗之后,我发现自己倒更敏锐了。比如,这个钱大夫,总是客气得过分,彬彬有礼的声音里却总藏着一丝敌意。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可义愤填膺的,如果是小秋没了眼睛,我也愿意分给她一只!他不能理解我们这种感情,是没有血缘,可比很多有血缘的要深得多!他就是一个肤浅的、见钱眼开的坏医生,而且他还浪费了小秋的角膜!
我忍不住连着爸爸妈妈一起恨了起来。他们说过,钱大夫是从美国请回来的专家,他们给他买头等舱,让他住总统套,爸爸还把自己最好的司机拨给了他用。可是,他给我做的手术失败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抓住他问:既然我不能用,小秋的角膜还能还给她吗?
钱大夫说:不能。
然后他就转身走了出去。我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门轻轻响了一声。
小秋还在给我理着头发。她说:小凡,你千万别泄气。这次不行,咱们还可以等下次啊!
我轻轻地说:哪里还有下次呢?
小秋说:我听阿姨说过,她说如果这次不成功她也愿意给你捐一只!
我笑了,说:小秋,你好傻!我妈要是少了一只眼睛,我爸肯定会跟她离婚的。
小秋就一下下捋着我的头发,再没说话。
我说累了,小秋就扶我躺下。她定了闹钟,说钱大夫交代了,眼药水还是要按时滴的。
不一会儿,我就又做起梦来。梦中我回到了小时候,具体有多小也不是很清楚,反正是还可以撒泼耍赖的年纪。我和小秋在公园玩滑梯,很多小朋友排着队,热闹极了。我尖叫着滑下来,再跑到后面。和往常一样,小秋已经又快排到了。她冲我招招手,我就跑过去,她让出一点身子,等我占上她的位子,她就再跑到队尾重新排队。这是天才小秋想出来的天才办法——排一次队我就可以滑两次。小秋那么小就已经那么聪明了!
我跟小秋打娘胎里就认识了,这绝对是一段奇缘。我妈怀我七个月的时候好像要早产,就住进了医院保胎,正好遇到也在保胎的小秋她妈,两个人一见如故。
一个病房躺了三个月,同一天进产房,这缘分真不是吹的。小秋比我早生了半个小时。小时候,她像个姐姐一样处处照顾我。别人见了我俩,也觉得像姐妹俩。这并不奇怪,我们的老妈就长得有些相似,而我们又酷肖各自的老妈。
小秋的家境并不好,她爸在她三岁那年就没了。也不是没了,是失踪了。他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跑了路。不过,到现在都没回来过,我觉得追究这个人是生是死意义也不大了。妈妈说,当年他甚至把小秋输掉过一次。据说那时小秋不过三个月大,被他输了给别人,已经给弄到乡下去了。小秋的妈妈来找我爸妈,跪下来哭——当然,我觉得我妈叙述得肯定有点夸张,不过这是她的一贯风格,我就不说什么了——总之,事情最后还是我爸摆平的。
我爸那时早已是不知道多少万的万元户了,他靠贩鱼起了家,市里有名气的几家大海鲜酒楼,都是他的产业。只不过他从不告诉别人这一点,还暗地里让他的酒楼们假装竞争,还互相打擂台,慢慢地几家酒楼身价就都上去了。我老爸也是个天才!
小秋她爸跑路那次,把他们家那两间老平房都输掉了!还是我爸,把我们家对门那间闲放着的小单元房借给了她们母女住。我妈常说,她们来的时候,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可是我不记得这些了,我只记得,小秋妈妈做的饭好吃极了!而且我想吃什么,她就做什么,有一次我连着吃了一个礼拜小银鱼蒸蛋羹,最后都吐了!没办法,小秋妈妈的手太巧,那么小的银鱼,她都能一条条开膛破肚,可不像我妈做的,一咬一嘴沙子。
我和小秋一连做了九年邻居。其实我九岁那年,爸爸就装修好了后来那个大房子,可拗不过我的哭闹,一直又拖了三年才搬过去。没别的,我就是不想离开小秋她妈。虽然我也爱我老妈,但是吃她做的饭简直是噩梦!我爸估计跟我看法差不多,但他没说过。一个大男人要是嘴馋,还怎么顶天立地呢!
我也离不开小秋。从小,我们就一起上学、放学,一天除了睡觉总待在一起。
小秋还救过我的命。记得那次是去郊区春游,我弄丢了自己的水壶,她就把她的给了我,我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一通,后来就特想上厕所。那时已经知道了害羞。我们往小树林钻,结果跟大家走散了,还下起大雨来。我们在雨里疯跑,开始还挺高兴,可后来路越走越偏,天越来越黑,我们终于害怕了。
后来小秋把她的毛衣给我穿上,让我等在一个背风的角落,一个人走回城里,叫来了我爸。看到我爸的车灯,我哇哇大哭。小秋她妈在后排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小秋,据说她走了十几里路!那时候我爸妈忙得根本顾不上我,我们那个粗心的带队老师也没发现少了两个小朋友。如果不是小秋,那晚说不定我就冻死在荒郊野外了。
那次小秋的妈妈也特别后怕。她也忙昏了头。小秋的妈妈是没有工作的。她一开始靠给人打毛衣过活儿,后来我爸给她弄了台织毛衣的机器,她就成了我们市里第一个用机器打毛衣的人。记得机器运来那晚,全楼的阿姨都来围观。第二天,我们全家就穿上了有机器花纹的新毛衣!我也穿着新毛衣去春游了!那天晚上,小秋妈妈说她下了班,做好饭就扣在桌子上,等我和小秋。可是她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这件事让我们两家都唏嘘了好久。
不过,等我上了初中,我们家就搬走了,我和小秋的友谊也转入了地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爸爸妈妈那一年吵得特别凶。有次妈妈砸了家里的所有东西,第二天我们就搬走了。妈妈突然不叫小秋她妈“妹妹”了,而生硬地称呼她为“那个女人”。她说:不许你再见那个女人和她的女儿!我哭了,顶了嘴。我妈第一次打了我。
为了小秋挨打,我擦干了眼泪,再没哭。可我妈开着好几家美容院,她哪有时间管我!我和小秋又上了同一个初中,虽然不在一个班,可到了下课,我俩就往一块儿凑。
那时我也有了好几个别的朋友。她们都不喜欢小秋,嫌她穿得土。可小秋告诉过我,她妈是为了让她好好学习,才不给她做漂亮衣服的。不然,她妈那么巧的手,小秋想穿什么漂亮衣服都没问题!
有段时间我跟小秋有点别扭,我那几个朋友总说小秋长得比我好看,她们说证据就是小秋有了男朋友。我不信,跑去问她。她点点头说那男孩叫强子,比她大五岁。她说她跟强子去逛公园,强子只有一块钱,可是花了八毛给她买了根雪糕。她说她也有一块钱,可是舍不得给强子买雪糕。她说强子肯定爱她,而且肯定比她爱强子多。我听了,不知为何,心里嫉妒极了。对于她那么明目张胆地谈论情啊、爱呀,我也暗暗替她脸红。后来有次我遇见了她妈,就把这事告诉她了。
小秋就有好长时间不爱理我。我那几个朋友偷偷说,强子为此进了监狱。我是不信的,肯定是胡说八道!她们看小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恋这种事,最严重的结果也就是在全校大会上挨训,哪里就至于进监狱了?我就去向小秋求证,果然她说没有。可是她就此冷淡起来,放学再也不跟我在学校的水房那里逗留一会儿,说说话了。
过了几天,我就赌气似的也找了一个男朋友。现在想起来真要捶胸顿足,那人虽然长着一副好皮囊,可是个十足十的人渣,而且他还夺走了我的初吻!当天下午就被我发现,他跟我那几个朋友里面的一个动手动脚。后来我就跟那几个朋友还有那个人渣都绝交了!
这以后我又迷上了追星。就不说我追的是哪个明星了,我估计他反正是要在监狱里孤老终生了,而我当年竟然一门心思想嫁给他!我发现小时候我对于男人的品位真是差得可以!
不过,绝交事件后,我发现自己的零用钱终于又够花了。这也难怪,那几个人老拉着我请客,却从来不回请。所以,请客的时候我常常羞辱他们。比如,当着她们的面,往她们的雪糕上面吐口水再递给她们。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就格外想念小秋。虽然我也常常请她的客,可是她总会回请过来,即使手头紧也会记着,等过几天有了零用钱再请回来。总之,在没有小秋也没有了那些损友的日子里,我常常跑去音像店一掷千金,然后通宵戴着耳塞听歌。
初中三年过得快极了。到了初三,我和小秋就又合好了。可惜不久后我上了高中,小秋去了职专学厨。我上的那个高中是寄宿制的,只有假期能回家。但是等到了假期,去找小秋的时候她却总是忙。也难怪,她一边上课,晚上要在一家饭馆掌勺,还谈了一个男朋友,哪里还有时间分给我呢?
我无聊得要死,小秋那男朋友就总跑来陪我。他就是小秋打工那家饭馆老板的儿子,名叫小福。我觉得这样一个人很拿不出手,每次他来的时候,我就让他在两条街外面等。不管在学校还是家里,小福总是站在两条街以外等我。我总说他是借来的,早晚我会把他还给小秋。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因为我已经正正经经谈了一个男朋友阿坤,算是初恋吧,之前那个人渣我早已忽略不计了。
我这个初恋连爸妈都是默许的。他是老爸朋友的儿子,而老爸的那个朋友,生意做得比我们家大多了。老爸甚至给我展望过我们两家联姻之后的美好前景。其实这种恋爱谈起来很没有意思,每次约会之后都要给家里汇报。阿坤倒是比我认真,我过生日的时候,他请了我们全班女生吃饭,订了三层的蛋糕,管吃还管带。情人节的时候,送了一屋子的玫瑰,熏得我得了花粉症跑到医院去输液。他总说我是世界上最后一个好女孩,每次他一这么说,我就想到小福。不知道他得知有小福这样一个人会作何感想。
一开始没有刻意瞒。可是两三年后,不刻意也得刻意了。我上了本市的一所大学,是爸妈的意思,他们才不要我跑到外面去吃苦。而且,去外地上大学,跟阿坤的关系弄不好会受到影响。这几年,我爸的生意做大了好几倍,很大程度上仰仗了阿坤他们家。
那几年也是我人生的演技巅峰。我曾经早上跟着小福去游乐园,下午再跟着小秋和小福一起去一趟,第二天又跟阿坤去了一趟!那个碰碰车的售票员见我这么捧场,最后还给我多送了半个小时时间!不过,也就是那一次,让阿坤起了疑心。
是秘密就总有被发现的那一天。我没想到的是,阿坤的心思竟那么深沉。他发现了我的秘密,不声不响偷偷跟了我和小福半个多月。等到我爸爸过生日的时候,两家的长辈都在场,他把拍到的照片每人发了一份。
我把自己关起来好久,直到听说小秋自杀未遂,才明白自己有多蠢。可是,我又哪里知道,小福和小秋竟然已经在谈婚论嫁了。我好心去看小秋,她却让我走。
过了一个月,我爸出门,被人狠狠打了一顿,脑震荡,门牙也掉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是谁干的,我就把阿坤约了出来。那时我已经会开车了,只是还没有执照。我开着老爸的车,阿坤坐在副驾上,我当时只想和他同归于尽。拜这个人所赐,我的人生真是惨到了一个新高度——老爸住了院,老妈扇了我一堆耳光,小秋也不理我了,就连小福,也不接我的电话了!
我向郊区驶去,同归于尽的计划还在酝酿中。或许应该开到那个著名的断崖那里,然后冲下去?可是电影里这样做的人,总是被汽车的爆炸弄死的,会不会很丑?阿坤在一旁不停说着,他后悔了,只要我还要他,他可以原谅我。我被他说得有些心软了,可他的话又那么刺耳。我需要他原谅?
他这一捣乱,我就分心了。本来车开得就不好,又在赌气,我超了几辆车,眼睁睁看着前面闪出一辆慢腾腾的大货车,可是速度太快,我的车直直地怼了上去。刹车尖锐地嚎叫,安全气囊像一只巨大有力的拳头打在我的鼻梁上,同时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呻吟,我就晕了过去。
眼睛其实从开始就不疼。他们都说太阳镜的镜片都碎成了渣,可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醒来时就是黑暗。我并不是太害怕,同归于尽的决心好像还没散去。我抓着一个人的手,以为她是妈妈。我问:阿坤呢?他死了没有?
一个声音回答我:小凡,快躺下,别乱动!
是小秋!我连忙抓住她:小秋,我错了,求求你别不理我!
她说: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睡一会儿吧!
我问:阿坤,他到底死了没有?
小秋说:他比你受的伤要轻,只是不能下床。等他能动了会来看你的!
直到两周后,我才明白这种我已经渐渐适应的黑暗,并不是大夫反复告诫的为了养伤而不能见光。我在半夜醒来,临床的老妈轻轻打着鼾。喊了她几声,她没醒。我突然想自己去一趟洗手间,就把纱布揭开了一些。试着睁开眼睛,可还是看不到一丝光。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摸到门口,在墙上摸来摸去,终于找到了开关。我开灯、关灯,再开、再关。那无边的黑暗一点变化都没有。妈妈不知何时早已抱住了我。她的眼泪滴在我脸上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原来我瞎了。
不过不要紧,我还能做梦。梦里有光,也有颜色,我想看见什么,就能看见什么。渐渐地我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梦。我想见谁,召之即来;我厌弃谁,挥之即去。比如我梦里的世界就从来没有这个声音粗哑的老女人。她是妈妈重金请来的护工,据说曾经为很多大人物服务过。可能我这样的小人物,对她来说是屈才了吧,她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眼下,她正嘱咐我半小时内不要下床,说她在地上倒了消毒水。难闻的味道传来,我却高兴起来:她至少会离开半个小时。
她那轻轻的脚步声走远了,我就溜下了床。哪里是门,哪里是墙,我早已在脑海中建立了只有自己明白的导航系统。几分钟后,我就溜到了走廊的尽头。我听见了两个声音,隔着门,有些沉闷。是我老妈,还有小秋。
老妈说:可是手术失败了!
小秋说:这不是我能控制的。我们是签过协议的,你怎么能这样?
老妈说:一百万已经很多了,你真是跟你妈一样贪!
小秋说:你不把说好的两百万都给我,我就告诉小凡!
老妈说:威胁我?丫头,你忘了小时候你跟你妈是怎么巴着我们家活过来的吗?
小秋说:没忘。可我给你女儿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早还清了!更不用说我妈——
老妈激动起来:你们一家狐狸精,还有脸说!
小秋说:你老公是个强奸犯,你倒好意思提这件事?
老妈说:你戳我的心也没用!你想再要钱,不就是给你那个狐狸精妈看病吗?
小秋说:我给我妈看病有什么错?
老妈说:要再拿钱,除非你把另一只角膜也卖给我!
小秋沉默了好久说:可以。不过得等我把我妈送走了。我要是看不见了,还怎么——
老妈说:你以为我傻吗?
小秋说:我们可以签协议。反正……反正我妈日子也不多了,你放心,我跟你不是一种人,说过的话,我一定会做到的!
老妈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我感觉到自己的脚在机械地拉着身体往病房走。我的拖鞋全湿了,我把它们脱掉,上了床。
我的眼前不知何时竟不是一片黑暗了,而是一片鲜红。一个人走了进来,我大喊:滚出去!
一个温和的声音问:小凡,你怎么了?是那个钱大夫。
我说:你这个庸医!骗子!你不是美国最好的专家吗?怎么你治不好我的眼睛?
钱大夫好像被戳到了痛处,他说:我早就告诉过你的家长,你这手术的成功率不到20%,可他们还是坚持要做,这跟我的医术有什么关系?
吵闹声让很多人都跑了进来。妈妈按住我,小秋也来拉我的手。我甩开了她们。我对小秋说:想不到我们这么多年就值两百万。她的手一下就松开了。
我妈突然啕号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粗哑、放肆的笑声传来,正是我那个护工。她喊着我妈的名字说:王美丽!这么多年了,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
我妈止住了哭声,问:你……你是谁?
护工说:二十年前你怀孕的时候,是不是住进了医院保胎?
我妈说:你到底是谁?
护工说:你为什么要住进医院保胎?
我妈说:因为我去产检的时候,被一个不长眼睛的护士撞了肚子!
护工说:你胡说!你明明是因为动手打人才要早产的!
我妈说:我认出你了!你就是那个撞我的王八蛋!
护工说:我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一下,你却打了我十几个耳光!还害得我被开除了!你知不知道!你害得我老公跑了!害得我女儿没有爸爸!你害得我家破人亡!
我妈突然尖叫起来:你!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护工说:这个根本不是你的女儿!王美丽,我说过,早晚要跟你算账的!可是我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这么毒,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能下得去那样的毒手!哈哈哈!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
我妈说:你说……什么?
护工说:医院虽然开除了我,可是我还有一把育婴室的备用钥匙。给新生儿换个脚牌,太容易了!两个孩子醒都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