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萌生去西藏的念头是在我初三的时候,学长发消息说,文艺青年的归宿是西藏。
那时距离高考仅剩一个月,他独自登上了远行的火车,将高考这道并不算美丽的风景抛在了后面。他拍了很多漂亮的照片给我看,那些景色美得让人心颤。他说他想做一个流浪歌手,并不想按照父母规划的那样考一所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娶一个好姑娘。那时候觉得他的想法好酷,但从小就是乖乖女的我有些不能理解。他的家境并不差,成绩也很好,为什么要去流浪?
有一天他的旅程戛然而止,他说,对不起,不能分享美景给你了。嗯,他回去参加高考了,像万万千千的学子一样。他结束了自己那次任性的旅程,也带走了我心中那个酷酷的大哥哥。
两年后我高二,在我已经快要记不起当初说要去流浪的学长时,却在那条街偶遇他。眉目间依然是我熟悉的温柔,只是手臂上深深浅浅的疤痕有些狰狞,和笑起来盛满阳光的酒窝显得格格不入。也是那天,他第一次和我说起他高考那年的事。他有抑郁症,临近高考时更为严重,他无法忍受同学异样的眼光和父母担忧的神情,所以他选择了出走。高原反应很严重,他不止一次的想过死亡,但看到西藏那些虔诚的朝圣者满怀仁慈的为全人类祝福,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面对父母沉甸甸的爱,他放弃了死亡,也放弃了曾经傲慢的梦想,复制着别人的人生。
老师曾说过一句“逢二必乱”,几乎每届的高二都会兵荒马乱,我也不例外。失意的那段时间,我就整天看一些悲情的文字,在别人的故事里哭的撕心裂肺。忘了是哪个笔者,说,文艺青年最后的归宿只能是一个人。我跟学长说,我们都被骗了,我们的归宿不是西藏,而是自己的世界。
又是两年,我大一,他大四,虽然不常联系,但从未忘记。前段时间他跟我说,他毕业后就去实现曾经的梦想,和他心爱的姑娘一起。他说,你的归宿也不会是你自己。他说,希望你一直简单善良,像刚认识时那样。
看得出来,他现在很幸福,我却难过的想哭。他要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我的梦想却开始发霉。
前几天室友问,如果再来一次,你还会选理科吗?我大概很是会选理科,但我不会来交大,更不会选择交运这个专业。去年夏天,大家都在欢呼终于解放了,我却每天都过得像噩梦。
志愿是家里的长辈帮忙报的,都在说交运的就业率高,兰州又离家近,他们为我考虑的面面俱到,我的梦想显得微不足道。提交完志愿那晚,我坐在高中校门口的台阶上哭了三个小时,看着这座小城从华灯初上到灯火通明,看着自己满怀憧憬的迈入高中校门到最后带着支离破碎的梦想落荒而逃。下晚自习的学弟学妹陆陆续续回家,偶尔会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那时候该有多羡慕他们,至少对明天还有期待。就在前一天,我也有非要到达不可的远方,有翻山越岭也想去见的人。可是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其他人都在等自己的录取的消息,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自己滑档,我可以复读,唯独不愿意让自己的梦想幻灭。被交大录取后,爸妈照例请了很多亲朋好友吃饭,也就是我的升学宴。席间爸爸大概是喝得有点多,对大家说,如果我当初执意不肯去交大,他就一分钱都不会给我。其他的人也在附和,对啊,现在的孩子不能太惯着。我几乎没怎么碰过酒,但酒量并不差,那天挨桌敬酒,喝到胃疼,却没有醉意,眼睛涩涩的,却掉不下一滴眼泪。
上学期快期末时,班里一个男生要退学,他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和他聊过,他也曾很优秀,有自己的梦想,可最后现实总是和梦想背道而驰。我劝他考虑清楚,但没让他一定留下。每个人的梦想都该被尊重,不是吗?
后来啊,那个男生还是过着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我也还是在深夜里失眠。我们都在后悔当初没能更勇敢一点,也都将浑浑噩噩变成了习惯。
读过不少诗,而北岛的《波兰来客》,每次都能让我热泪盈眶:
《波兰来客》
那时我们有梦
关于文学,关于爱情
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
如今我们深夜饮酒
杯子碰到一起
都是梦想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