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乡寂静的夜里,望向窗外残缺的月亮,终于明白了“月是故乡明”的情思。
我对故乡吃食的念想,在这悲凉的时候,宛如扑朔的蝴蝶缠绕在鼻尖上。
故乡的吃食,只有菱,还在我心中缠绕着清香。
菱是殷红的,形状又似少女的红唇。外公是第一个邀请我加入“菱粉”行列的。我以前与他剥菱的时候,他总是能熟练又完美地剥下菱的皮。他剥好便快活地朝我打量。我总是剥不好,又好面子,于是遮遮掩掩。见外公春风得意的模样,我气得扔掉手中坑坑洼洼不成样子的菱,直接夺来外公的菱,往口里一扔,嘴巴嚼几下,完事。接着我也朝外公一瞥,显出一副“今朝欢乐便无愁”的神气。我分明看到外公嘴角微扬,眼角却故作狭长,装出生气的样子。
那时,家里没有人会烧菱。烧出来的菱总是不成样子,歪瓜裂枣。便就兴吃生菱了。而我真正见识到所谓的熟菱,是在一位叔叔家。那天他烧了菱,还拌着饭,远远的在外面都能闻到清香。一下口,那呈桃粉色的菱柔软得要人命,香味在口腔中肆意蔓延。酣畅淋漓地吃罢,我的心全然与故乡的河流、土地相连了。
今年回乡赴家宴,正值菱的丰盛时节。以往热闹非凡的田间,现在连采菱女的脆声也少有了。母亲也不烧菱了,盛出一碗茄子饭。我向来嫌弃其稀烂破碎的模样,随意扒几口便跑到外面的田野里了。母亲好不容易找到晃来晃去的我,撇了撇嘴,问吃不吃茄子。
而如今呢,我和故乡之间隔着山川,隔着回不去的时光。不解的我,在思索中似乎已经接受了茄子。就让那不知所起的情思化作滚滚长江的流水吧。
只是在每一个寂静的夜晚,于我梦中辗转流连的,还是那柔软温情的菱,还是那在熏风中飘扬的,采菱女的歌声。
思及此,我的舌尖愈加细微地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