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我晋级讲课的日子——二零一五年十二月十九,周六。
凌晨4:40,我就匆匆起床。简单洗漱之后,重新检查前一天晚上已经清点过的必备品,叫醒熟睡的女儿和儿子,等待预约的出租车过来,按时出发去南阳市一中。
5:35,姗姗来迟的车子终于停在家门口。女儿急忙迎上去,挥手向略带抱歉的美女司机致意,嘴里还热情地说着“Hellow”。司机一边夸奖女儿懂事,一边不好意思地解释迟到的原因。顺路先把儿子送到学校,我们就开始了行程。
像司机昨天预计的一样,这个时间点上,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很少。偶尔迎面而来的车灯的刺眼光芒也阻碍不了彼此行进的速度。周围的天还黑乎乎一片,近处远处的村庄都没有睡醒,除了几盏路灯散发着疲劳的光辉,四周几乎一片漆黑。女儿和她爸爸不停地和司机攀谈,我却忍不住哈欠连天。他们劝我闭眼眯一会儿,我的朦胧睡意却渐渐没有了。端详一下女儿稍微有点紧张的面孔,我小声地问她:“你知道我们去干什么不?”女儿闭上嘴巴,使劲儿摇摇头。(我知道曾经在南阳做过心脏手术的她,每次我们全家人出门她仍然在担心,害怕我们再次去医院做她的脊柱侧弯手术。)我轻轻捏捏她高高的鼻梁,告诉她:“今天妈妈去考试,你和爸爸,还有司机阿姨都是送我的。”女儿听明白了 ,高兴地伸出胳膊大声连续地说着“耶耶!” ,还抑制不住兴奋,雀跃着向爸爸炫耀一下。引得司机师傅都笑眯眯地回头看她了。
6:30,我们按时到达一中门口。天还没有亮,昏黄的路灯辉映着来来往往的车灯,给黎明的街道披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下来车子,才朦朦胧胧看见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片来得更早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彼此都在谈论着,或诉说着自己的紧张,或流露出自己的坦然,一个个或提着或背着大大小小的书包,里边是讲课需要的全部教材和资料。冬天清晨的冷风呼呼地吹着,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都透露出紧张的神情。我最先看见师范时候的班长杨超,很意外,也很开心。又看见那位去年来讲课时认识的那位同乡,他正扬起脸审视大门上那句红色条幅的标语,向我也是向他自己解释着此次考试的不同寻常。身为任教多年的老师,不少已经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让大家重新体验参加这种大型考试的严肃和紧张,看起来也挺有意思的。
很多人还没有来得及吃饭,7:00整,一中的大门缓缓打开,黑压压的人群蜂拥而入。大门内,工作人员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举着手中的小组名单大声喊着“一组,一组……”“二组,二组……”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仔细浏览一眼自己心目中最优秀的学府——南阳市一中的模样,一个个便被急促召唤起来,并排列组合成长长的队伍,然后迷迷糊糊地被领进各学科的准备室。
因为语文老师队伍庞大的缘故,我们被引领到学校阔绰的阶梯教室里。至少也有一百多人吧,大家散布在这么大的空间里,感觉这个大报告厅更加空旷了,各个小组成员按照指定的位置坐下 ,不爱与人搭讪的我尽量找到一个角落,坐下来,掏出六本决定命运的课本。大家都有点儿心慌,紧张地呼呼啦啦翻本子,偶尔也有临近的几个人小声议论纷纷,有的提问几个问题,有的询问课备的咋样了!工作人员不停地在会场内巡回着。
八点多了,主席台上终于开始抽号儿,开始抽课,下边一片寂静。大家都睁大眼睛,仔细审视着“电脑抽课”这一新生事物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意外和惊喜。每个小组的一号成员有幸成为前四个讲课的人,他们一字排开站在主席台上,背对着下边比他们还要紧张的我们,神情专注地盯着端端正正摆放台上的电脑,任凭那个年轻的女老师在电脑前操纵着自己的命运。坐在下边的我们注意力集中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他们,当他们拿着抽出的课文题目急急忙忙走下来时,下边那些比他们还着急的人已经迎面上去,询问讲课的内容。当被抽的内容一个个公布于众时,大家一个个像泄气的皮球一样,合上手中那些被自己翻了无数次的本子。《一厘米》、《威尼斯商人》、《师生自荐课文》、写作训练、《送你一束转基因花》……几乎涉及了语文课本的全部!我沮丧地打探身旁那个储备一沓沓小纸片的同乡,是否准备各个单元之间的小“部件”,她也失望地摇头说:“光备课已经很大任务了,哪儿有时间管那些东西啊!”我也是这样,侥幸地认为不可能会有那些课文以外的东西。可如今,每个单元之间的小内容被抽中的可能性是那么大,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看看抽到冷课的老师们脸上的失魂落魄,再看看抽到好课的老师的万般庆幸,我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我无奈地合上书,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我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无论抽到哪一课都行,只要不是单元中间的东西!直到我也走上去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一直这样念叨着。
眼睛一眨不眨地目送着我前边的三个人一个个满足地走下去,我的紧张的神经再一次绷紧了。他们都很幸运,没有抽到意料之外的课,我呢?这一组的最后一个!我攥紧双手,心里继续默念着那句我庆幸自己的话。直到占卜我命运的那张纸噌噌地从打印机里钻出来,那个统计数据的老师笑眯眯地拿起这页纸,温和地递给我说:“是《萧红墓前的五分钟讲演》!”那一刻,我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落了地。感谢上天,我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虽然这一课多年以来都没有讲过,但它毕竟是一课,我不用担心十分钟连个思路也理不出。我一手抓住那张分量极重的纸,一手拿着厚厚的六本书,脚步轻松地下来了。
跟随着引领员进入备课室,笔尖写字的“登登”声再一次让人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不停地听到备课老师不满地说话声:“我刚刚开始,根本不够十分钟。”我来不及抬眼看一下是谁的抱怨,自顾自地整理着有关讲课的内容,口中小声地用普通话嘟囔着。多么希望这套对于我来说再熟悉不过的教材在讲课答辩的过程中能变得轻而易举,随心所欲啊。
十分钟在我们的忙乱中转瞬即逝,很快我就被带出来 ,站在讲课的教室门外等候。脚步没有站稳,离我最近的那个教室的门打开了 。工作人员看看我和另一个女老师,我看看他们,那个女老师也这样注视着我们,彼此目光相遇的地方,仍然是过多的不自信。我是一个性格直爽的人,看看那个还没有我自信的同行,拎起本子径直进去了。
首先听到的是评委老师亲切的招呼声,我急忙双手呈上我那本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许多笔记的八年级上册课本,连同那张极度重要的显示着我信息的纸条,亲切地向评委老师问好之后,遵照老师的示意我开始了十分钟的讲课。我的心咚咚地狂跳着,嘴巴急速地开合着,眼神和蔼可亲地注视着没有学生的教室,眼睛里尽量流露出关切的目光……我说完开场白板书课题之后,让同学们齐读学习目标,出示三个简单的生字,刚刚说出一个问题,评委老师已经叫停了。我轻轻地用指甲抠着桌子角,等候老师的问题。
“《木兰诗》中‘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鞬,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一句是他跑遍了东西南北四个集市吗?”我立即摇头并解释了这句话的意思。
“这句话的修辞是什么?下文木兰辞官还朝还有一句这样的描写,你知道不?”几个相关的字眼已经在我的头脑里乱蹦,我没有仔细揣摩辩析就答出来了。评委老师哈哈的笑声给我带来过多的焦急,当他第二次笑声打断我的背诵时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头脑中的一片空白。我坦言:我紧张,想不起了!老师却再一次哈哈哈大笑起来。当我的紧张被老师的笑声感染融化掉时,属于我的时间已经过完了,我该退场了!
走出屋子,才感觉到心情和外边凉爽的冬天一样轻松和惬意。我提起沉甸甸的书包,头也没回,朝大门口走去。
坐车回去的路上,我才猛然想起,在南阳市一中半天,竟然没有来得及好好端详一下这座最高学府的模样儿。有点遗憾,更多的是卸下担子之后的无限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