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个在纽约寻电影梦的异乡人,他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出名要趁晚”——李安
01
1949年,
百万军民大撤退到台湾,
原任中国教育部主秘的李升和妻子杨思莊来台后,
在屏东潮州的中学任教,
5年后长子李安出生了。
为了纪念老家德安以及撤退时搭上“云安号”轮船,
李升给孩子取了个单名安字——李安。
后来李升被派任花莲师范学校校长,
于是举家迁居后山,
李升一家老小在这里待了八年。
花莲是李安最早的童年记忆,
“那是一个很单纯,泥土性很强”的地方,
李安在此受到的是美式的实验性的教育,
当时在台湾可谓非常先进,
这些让李安拥有快乐的后山童年。
直到10岁小学四年级,
父亲再次转调担任台南一中校长,
于是全家再搬迁到了台南,
李安从此体会到升学主义下的打骂式、填鸭教育,
因为数学成绩不好,
他快乐的童年时光被打破,
随之而来的是对学习的恐惧,
“考数学,哪一题没有做对就到教室外面排队跪一排,老师就打耳光,一个个打过去,我第一次被打就觉得好像世界末日一样。”
少年时期的李安青涩、寡言、内向,
还常因为数学成绩不理想而遭体罚,
但是他国语文成绩优异,
经常在竞赛中过关斩将,
甚至还当选过儿童小市长在朝会上致词。
高中时李安考上第一志愿台南一中,
当时的校长正是父亲李升,
父亲的榜样和众人的瞩目让李安感到无比沉重。
校长父亲望子成龙,
希望李安在学校的学业成绩优异,
但身处偏重数理化且竞争激烈的台南一中,
李安的数理化又是弱项,
这让他很难达到父亲的理想标准。
每次李安只要看到台南一中数学科考试,
手心就开始冒冷汗。
在台南一中苦熬3年,
李安还是挤不进在当时只有15%录取率的大学门槛,
第一年以总分6分之差落榜,
第二年,数学只考0.67分,
而且以一分之差再度落榜。
高考两次落榜对李安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在传统士大夫家庭中“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李安高考结果不尽理想,
这让有士大夫观念的双亲倍感挫折。
02
无心插柳,
虽然高中学习成绩不理想,
却埋下了李安与电影的渊源。
每次学习成绩不好情绪低落时,
李安就躲到戏院看洋片,
电影成了李安的心灵避风港,
电影艺术也开始对他有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李安也说道:“我大概一个礼拜会看一次周末的电影,我们那个时候没有现在那么多好玩的东西,看电影是精神上唯一的、主要的粮食。”
虽然高考落榜,
李安最后考进了台湾艺专影剧科导演组。
走进影艺世界让李安有如浴火重生,
艺专第一年,
他首次在在学姐编导的一出舞台剧上担纲男主角,
当站到舞台的那一刹那李安找到自我。
从此这位个性温和、谈吐斯文的大男孩担纲戏剧小生,
一出接一出地演,
三年艺专期间,
演出不下15出舞台剧,
甚至在1974年拿下大专话剧比赛最佳男主角。
1975年李安艺专毕业,
父亲仍然指望他走学术路,
于是频频催促他在退伍之后出国深造,
朝戏剧系教授的目标迈进。
4年后,
25岁的李安申请到美国伊利诺伊大学戏剧系导演组就读,
此后李安再次顺利进入NYU纽约市立大学电影研究所,
在NYU完成五部学生电影,
这不仅让李安赢得作品奖学金,
更以第一名成绩取得硕士学位,
31岁的李安这时才华洋溢、前途似锦,
且已经被相中签了约。
03
李安1985年毕业后就签了约,
苦候伯乐与良机,
准备在影业界一展长才,
令这位NYU才俊青年万万没想到的是,
这一等就是漫长的6年,
太太林惠嘉一肩扛起全家经济责任。
当李安没有灵感的时候感觉很糟糕,
当时李安的状态极差,
连看书都觉得没有劲,
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就坐在家里“赖皮”,
带带小孩做做饭。
沉潜在家的岁月长达六年,
这段期间,
李安没有事业,
没有收入,
对电影纵有再多理想也无法实现,
尤其1990年暑假,
二儿子李淳出生,
家庭事业让李安感到双重压力。
在台湾的友人劝他回台发展,
“当时在台湾拍电视剧是很好赚的,一个月十几万,你回来。”
但是李安却不肯回台湾,
他说“在美国虽然过得很痛苦,但他每天过着希望的日子。”
暂时蜗居在家的日子,
李安不断地看电影、写剧本、等待机会。
“我就是没有机会,为什么人生就是这个样子,我很困惑,到了第六年的时候我真的不晓得怎么办,我真的要放弃。”
就在李安快要放弃的时候,
他终于接到了来自台湾的好消息,
李安所写的剧本《推手》、《喜宴》获得台湾新闻局优良剧本精选的一、二等奖,
弟弟李岗说:“当时到得奖的时候,他已经过到山穷水尽了,存款只有42美金,所以还是新闻局给了他机票他才能给回来领奖,他连西装都没有,我还把我结婚的西装借给他穿。”
获奖的第二年,
37岁的李安终于一偿夙愿,
正式当上导演,
导的第一部就是自己参赛作品《推手》。
《推手》在全球票房突破三千两百万美金,
并于1991年获得金马奖最佳男主角等奖项,
李安指导的首部电影口碑、票房双赢。
紧接着导演第二部作品《喜宴》,
这部讲述同性恋题材的电影,
在1993年柏林影展获得金熊奖,
更是入围美国奥斯卡最佳外语片,
多年的蛰伏,
40岁的李安终于获得肯定,
李安也因此获得美国电影邀约指导《理性与感性》,
正式跻身国际导演之列。
时来运转、否极泰来,
命运就像过山车一样,
要相信低谷之后必是高峰。
04
在李安的生活及事业中,
太太林惠嘉是始终绕不过去的人物,
很多人说没有林惠嘉就没有今天的李安。
李安自己也曾说:“要不是碰到我的太太,我可能没有机会追求我的电影生涯。”
李安在美国伊利诺伊大学留学时,
认识了同样来自台湾专攻微生物科学的林惠嘉,
他被林惠嘉刚直、独立的个性深深地吸引,
很快的两人热恋,
五年后,
也就是在1983年8月29日,
两人在美国公正结婚。
用李安自己的话来形容那个婚礼是寒酸且乱七八糟,
李安的母亲见状,
甚至掉下眼泪,
拉着儿媳妇的手说:“惠嘉,我们李家对不起你,让你结婚结的这么寒碜。”
而这一幕后来成了《喜宴》里的场景。
1986年林惠嘉取得博士学位,
在纽约找到一份药物研究院的工作,
这时正值李安事业低潮。
在李安意志消沉的6年里,
妻子林惠嘉一肩扛起经济重任,
在精神上更是给予李安莫大的支持,
“那时候我太太不会说我有没有赚钱,用这种眼光来看我的成就与失败”,“她不会以成不成功或者尺度大小来决定”。
在待业消沉的时候,
李安曾经想过换个别的职业,
于是去一所大学辛酸地报了一门电脑课,
他说“那几天,我一直萎靡不振,妻子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反常,细心的他发现了我包里的课程表,那晚她一宿没和我说话,第二天去上班之前,她快上车了,突然她站在台阶下转过身来一字一句得告诉我:安,要记得你心里的梦想。”
那一刻,
李安心里突然像起了一阵风,
那些快要淹没在忧碌生活里的梦想,
像早上的阳光一直射进心底,
妻子上车走了,
“我拿出包里的课程表慢慢地撕成碎片,丢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当在奥斯卡获奖的时候,
他最不忘记感谢的就是自己的太太。
无论是六年呆在家,
还是成为国际大导演,
无论是经历拍片过程中的纠结和痛苦,
还是片子拍摄完毕后的颓废懒散,
太太林惠嘉始终是李安的最大支柱。
自己每次拍完一部电影后,
通常都会有所谓的“杀青忧郁期”,
而家通常是治病的良方。
家的温暖治好了李安的杀青忧郁症,
也是他做舒心操的地方。
05
李安导演为我们交出了许多令人难以置信的影片,
他的名字横跨了中西双方电影影坛,
但是成名对他来说并不是那么轻松与享受,
甚至可以说是压力重重,
以至于他每次拍电影拍到一半都会想要半路退出。
拍《色戒》时,
各方面的压力让李安心情都非常沉重,
压抑的心情在内心积压很久,
有一次终于爆发了,
拍着拍着就一个人哭了起来,
演员梁朝伟过来安慰道:我们只是露露皮肉,导演你自己要保重啊!
在拍《少年PI的奇幻漂流》时也很挣扎,
“我带了3000个人,制作了将近4年,折腾那么多人,花那么多钱,这片子看起来行不行啊?想要在电影里面包含那么多东西,但是又像主流电影一样的走向,到底要怎么做?”
面对一系列的问题和心理矛盾,
李安常常觉得无解。
艺术良心跟商业压力、读者的期待、自身的满意度都让他纠结不已,
种种压力、纠结、焦虑接踵而至,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放弃,
放弃电影就等于丢了自己的灵魂。
20年的导演生涯中,
李安创造了众多不同文化背景、性格特征的角色,
每一个角色都会被外界解读为李安本人的投射,
而李安则说他和《少年PI的奇幻漂流》中的PI最像,
无论多大年纪,
内心始终是一个渴望冒险的小男孩,
这个外表温和内心倔强的男人,
人生中最大的冒险就是选择了电影,
电影是他企图寻回的失乐园。
抛开外界给予的功与名,
李安最可贵的是他保持了初心。
从小在儒家文化教育的家庭中长大,
在台湾他被看做是外省人,
在美国他是异乡人,
心中始终有一种漂浮感,
但这些都改变不了李安的初心,
这个初心就是——始终保持内心的纯真。
成为闻名世界的著名导演后李安回到台湾,
李爸爸最骄傲的并不是儿子在外面的名气有多大,
而是他“并没有变得圆滑”。
谦虚的李安在柏林影展获奖之后,
还是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李安说:“我们一直在成长,也要回头看看那些不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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