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利自己也不知道,之后他是怎样睡着的。
哭着哭着,声嘶力竭之后,就那样在宾馆里睡着了。
勇利睁开双眼,习惯性地试图寻找那个熟稔的身影,然而他只看到了一如既往的粹白天花板。
那完璧无瑕的白,令他不由地忆起方才的梦里的婚纱。
梦中,依稀和今天一样,也是个有着明朗春光的清晨。
他怔怔地望向窗外。
树木苍翠抽放嫩芽,天空碧蓝如洗。一只他唤不出名字的鸟儿停在指头上,婉转地唱着它的乐曲。
梦里的维克托身着西服,他身边的新娘身着洁白婚纱,手持捧花,在宾客簇拥下,与新郎并肩而立,笑容略带羞怯,然而眼底的喜悦却蔓至眉梢,荡漾开去,直至脸颊上光彩夺目,那种盛放不下的幸福感,自她脸上,弥漫至周遭所有人的心田。
是的。梦里的维克托结婚了,他作为宾客,流着泪,竭尽全力鼓掌,直至将手拍至红肿一片。
幸好,那只是梦。
可惜,那只是梦。
勇利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
在很久以前,勇利真的以为,他对维克托的想法,只是憧憬而已。
然而,某次比赛结束后,维克托突如其来的吻,却让他的心底的感情开始发酵。
尽管他的拥抱挡住了在场观众的视线,并且他也解释了只是想给自己一个惊喜,但是在他心中,作为教练与选手的围栏,在这一刻,依然倾塌。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希望获得维克托更多的关注,希望他能够只看着自己一人。
之后的所有比赛,都仿佛是为了维克托的独舞,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排演,每一次步上冰场,都开始带有玫瑰的色彩。
是的。在他心底,开始隐隐期待,这个男人有朝一日,能够爱上自己。
一如自己在许多年前,就早已被他惊艳。
勇利躺在床上,用手遮住了眼睛。
尽管对自己说了许多遍不要回想,但是这样的暗示,却偏偏令他脑海里充斥满这个名字。
如同空气一般无孔不入,铺天盖地。
躺了许久,勇利终于起身,他拿起昨天维克托还在使用的毛巾,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丢入垃圾桶,而是投入了洗衣机内。
然后他来到了厕所准备刷牙,当他瞥到牙刷杯中的牙刷之后,猛然眼神一紧。
杯里依旧和昨天一样,放着两只牙刷。粉色的牙刷是他的,那支倚在粉色牙刷一旁的蓝色的,属于维克托的。
他原本习惯性要去拿粉色牙刷的手顿了一下,鬼使神差地拿起蓝色的牙刷,片刻后又苦笑着将它丢入垃圾桶。
他放弃了刷牙的念头,转而掬了一把水扑倒脸上,然后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竭力露出一个微笑。
然而镜中的男人却有一双肿胀的眼睛,他通红着双眼做出的表情,并不是微笑,而是泫然欲泣。
真是太没用了,胜生勇利。
他这样对自己说,这不过是维克托离开的第一个早晨。
以后的以后,他还要这样一个人,度过很多很多个早晨。
想到这里,泪水终于又忍不住溢出眼眶。
他终于放弃一般,蹲下身,哭出了声。
在这个微凉的风杂糅着寒意的早晨,维克托终于抵达了久违的俄罗斯。
他没有携带任何行礼。他下飞机的时候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没有人认出他,许多人却依旧朝他投去探寻的目光。
只因为他与这趟飞机的格格不入。
当所有人都带着或多或少的行礼,最少也有一个公文包的时候,只有他,两手空空。
就像是避难一般,什么都来不及携带,抑或什么都在战火或者纷乱中化为乌有。
维克托回俄罗斯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包括雅科夫以及尤里奥。
这是他的私事,他向来有独自直面的勇气,就像那一年义无反顾地放弃选手的身份,来到日本,只为了见有几面之缘的勇利。
所以,这样的事,他也能够独自面对,并承担后果。
……不过是恋爱失败而已。
他跨越了教练与选手之间的禁忌,就早已做好面对一切结局的后果,所以才一直没有回到俄罗斯重新他的选手生涯。
是的,他在很早以前就明白,选择勇利,等于放弃自己的选手生涯。
然而,他却无法放弃令自己目眩神迷的他。
那一株……在自己手上盛放的花朵。
然而,昨天之后,所有的一切终于被粉碎。
那个黑发少年的眼眸比黑夜更深沉。他望向自己,然后告诉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过是教练与学生。他对自己,没有爱。
在出机场大厅的那一刻,维克托单手遮住眼睛,狠狠地垂下了大厅的一根石柱。
再次收回手的时候,骨骼处,隐约可见一片青紫。
他有些痛苦闭上眼睛,晌久,再次睁开的时候,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在此刻已然下定决心。
他要重新回归冰场。
待他重新获得冠军那一日,他就将胜生勇利这个名字,彻底从脑海中抹去。
维克托拖着沉重的行礼,叫了辆出租车,终于抵达家门,开始开锁的时候,却发现,门并没有从外上锁。
听到锁的响声,尤里奥有些紧张地朝门处望了一眼,对雅科夫说:“……不会是小偷吧?”
“要是小偷,得让他得到教训才行……”雅科夫说着,从房间里找出一根木制棒球棍,然后悄无声新地走至门的一旁。
还有片刻,门就会被打开,而后那个小偷将会受到迎面一击。
三、二、一,来了!
雅科夫面对打开的门,毫不手软地挥起了手中的棒球棍,待看到银灰色的发梢时,雅科夫才在心中暗呼不妙,然而惯性却使手的势头无法无法收住,棒球棍偏了一偏,却依旧轨道未改,毫无悬念地砸向了面前的男子。
维克托痛呼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待看清面前的人确实是自己的爱徒之一的时候,雅科夫丢掉了手中的棒球棍,尤里奥也赶紧围拢过来,雅科夫看着面前坐在地上捂着自己头的银发男子,有些尴尬地冷着脸问道:“你回来干什么?”
“我回自己家不行吗?”维克托捂着头,一脸的痛苦:“疼疼……尤里奥,帮忙看看,流血了没?”
尤里奥想拨开维克托的手,却发现他的手上有一块青紫的痕迹,一触到,维克托就大喊:“喂,更疼了……你到底在碰哪里?”
尤里奥收回手,好似明白了什么一般质问道:“维克托,你和人打架了?”
维克托蓦地垂下眼,片刻后抬起头,不在乎地笑着:“……不小心撞的。”
面对显而易见的谎言,尤里奥终于还是没有问下去。
雅科夫看着面前的银发男子,双手交叉:“我说过,对运动员来说,手和腿一样重要吧!如果手受伤,跳跃的时候平衡也会受到干扰!你看看你!教练做久了,就可以不爱护自己的手了?”
“雅科夫,刚才砸我的人好像是你吧……”维克托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教练,可怜巴巴道,“快扶我一把……疼死了。”
“所以,你这是想通了,要回来滑冰了?”雅科夫和尤里奥一起扶起方才还坐在地上的维克托,眼睛又眯缝起来,口吻是不容置疑的严厉,“你究竟为什么回来?不要告诉我是一时兴起。”
“还是雅科夫了解我~”维克托忽然满不在乎地笑起来,片刻后眼神认真地说:“我想,重新当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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