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号木马ED2

长长的,不知道过了几年,或者也许不长,如果小姑娘还是一位姑娘,她或许已成为一位曼妙的女郎甚至少妇,有一个缠绵悱恻的丈夫,但是又足够久,久的像一段老去的传说,让人怀疑木马里是否存在过或还存在一个炽热的灵魂。

直到一天——就像每一个童话故事那样——直到一天,一个奇怪的人站在了这匹木马的前面,奇奇怪怪的衣服,奇奇怪怪的样子,他是一个巫师。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样子,说了一句奇奇怪怪的话:“这倒是没有想到。”

他从兜里摸出一瓶旧瓶子装的粉末,抖抖索索地倒出一些抹在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耳朵上,像从尘堆里爬出来一样。

他说:“木马里的姑娘啊,说说你的故事吧。我猜,你一定吃过了那种糖对不对?没想到,这么苦涩的糖你居然也吃下去了,你想必有一个和糖一样苦的故事。”

木马里的姑娘又惊讶又委屈,她嘶哑着声音说起了她的故事。你当然看不见木马张嘴,但是巫师能听见她像糖一样苦的故事。

木马里的姑娘苦苦哀求:“你这样的神通广大,你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巫师,我求求你让我离开这匹禁锢我的木马,去见见我的老朋友可好?”

巫师摇头:“你的肉身早已因失去灵魂而被火焰化为灰烬,即使我能帮助你离开,你又如何承托你的灵魂?”

木马里的姑娘苦苦哀求,她的眼睛里盛着难以言说的渴望与孤独。她说:“我愿意付出我能给你的一切。”

巫师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似乎下定了决心一样,于是就从他背着的奇奇怪怪的大箱子里面,拿出一双奇奇怪怪的玻璃鞋。他把那瓶奇奇怪怪的粉末倒一些在鞋里,穿在木马脚上,过了一会儿取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姑娘就像从鞋子里长出来一样地冒出来,成为一位曼妙的女郎,脚上套着那双奇异的玻璃鞋。姑娘走了几步路,眼泪滴滴答答地洒在地上,土壤的颜色变得深沉。

巫师说道:“这不是白给你的。你必须用你的灵魂来换。”姑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巫师说道:“这双鞋可以支撑你三个月,穿着它去见你的故人吧。”姑娘点点头。

于是姑娘开始跋山涉水,一路风尘仆仆。她实在错过了太多风景,她没有去看看久未涉面的家乡,没有去看看久未涉面的大川,甚至没有去看看久未涉面的人间。她日夜兼程却如脚上的玻璃鞋一样风采熠熠,她的眼睛里孤独如水希望如星。

三月最后的一天,姑娘推开了一座小木屋的门,看到了她熟悉的故人。那个男人面黄肌瘦,被疾病折磨的不成样子,看着她不着一词,似乎已经准备好了欢迎她。

姑娘说:“你好,或许你还记得有一座14号木马……”男人开心地咧开了嘴角。

太阳要下山了,在最后的余光里,姑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座透明的木马小雕塑,放在桌上。她说:“如果你感到孤独,就看看这匹小木马,我会在里面,你不会孤独。”姑娘心想,如果14号木马也是透明的多好啊,说不定小男孩就能看见木马里的她了。

姑娘走出了小屋,关上门的瞬间,就像一朵花在最后一缕光消失时倏地合上了花瓣一样,她的灵魂也扭曲着收缩着,最后缩小成了一只鞋子里的一缕幽蓝色的光,像一滴眼泪。

巫师从暗处走了出来,提起这双鞋,走进了男人的木屋。

男人回过头看着他,脸上镀上了一层夕阳的光。他手里摩挲着那匹小木马,爱不释手地把玩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放在桌上。他对巫师说:“谢谢你。现在你可以取走我的灵魂了。”

巫师将另一只鞋子给男人穿上,男人很快静静地长眠了,取下鞋子时,里面是另一颗幽蓝色的眼泪。

巫师走出小屋,有一些犹豫。他答应男人,要为他带来童年的同伴,将14号木马化 为精灵,但是他未曾料到,木马里居然有一位姑娘。他做了同一件事,却获得了两个灵魂。

巫师最后有了办法。他将两只鞋子在奇奇怪怪的异火中熔铸,两个灵魂便紧紧缠绕,最后化为了一体。等到冷却时,烤具上便出现了一颗糖。

这颗糖有着神奇的魔法,但是初尝甜蜜的糖果吃到最后非常苦涩,就像曾经孤独不堪的灵魂。

至于那匹透明小木马已经无从知晓下落。或许有一天,你能在旧货铺不受注意的一隅发现它,粉尘重重又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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