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隐士?
空灵,孤寂,不着边际。
要藏身深山老林不食人间烟火。
要处于江湖之远不问人间俗事。
要愤世嫉俗,要脱于尘世。
这是隐吗?
何为隐士?
要寻得一寸水一丈山。
要有木头的房,要有说走就走的自由,要会出入俗世不染俗尘。人间烟火什么的,不吃饿死。
又要会堕入凡间染一身俗气,穿于鸡毛蒜皮之中焦头烂额。有高远志向,更有平凡生活。
这是隐吧。
所以隐不只是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种豆南山下而草盛豆苗稀。为了理想而苟且生活,这种贫苦不是清高。
隐,应当是梭罗。应当是瓦尔登湖旁边的那个小个子。那个爱散步爱干活的小个子。
而梭罗是说过的,
“又想浑浑噩噩,又想归于永恒,哪有这等好事。”
梭罗是用力生活的。他自己盖起木头的房,自己种自己的口粮,在瓦尔登湖畔没有陶潜那样草盛豆苗稀为生活挠头的隐士。
梭罗没有浑浑噩噩,他的灵魂才归于永恒。
如这本《瓦尔登湖》一般归于永恒,为后人敬仰。
徐迟先生评价这本书“是一本静静的书,一本寂寞的书,一本孤独的书,是一本寂寞、恬静、智慧的书”,或许是比较恰当的了。
住在瓦尔登湖畔的两年,或许是梭罗生命中最真实的两年。这位深受爱默生影响的超验主义者在那片无人涉足的领地内思考至深的疑问,或许就是今天种什么,今天吃什么。他无需考虑明天,因为所有的生活都堆叠在今天,充实而享受。
而走出瓦尔登湖,便是奴隶贸易与废奴的斗争,是不完善的政府制度与偏激的法律,是种族之间的仇恨与斗争,是越来越复杂的人际关系与生活方式。社会生产力的提高只是加大了人之间那种足以致命的隔阂感。
梭罗在这种时候成为了世间的格格不入者。他支持政府废奴为此奔走四方,却又大力鼓吹无政府主义,希望达到不治而治的状态。这位哈佛大学毕业生的隐居就体现了这一点。他不交政府的税,不服兵役,坚守自己不受束缚的自由。他自己居住,没有亲人邻居,唯一的习惯是散步与写作。他既不像小隐隐于野,又不像大隐隐于市。他时常跑去镇上,时常去别人家拜访,但是大部分时间又是那样特立独行。
几乎所有的评价都把梭罗说成一个抛开名利世俗的隐者,但是我觉得梭罗最可爱的瞬间还是在盖房子种地时斤斤计较算账的瞬间。梭罗从没离开世俗,他只是在世俗里逆行,自身始终干干净净。他不忌讳和世俗的人打交道,这才是隐,而不是消极逃避的隐。
苹果公司的创始简章说过一句话对于我影响至深:至繁归于至简。而梭罗没听过这句话却用实际行动诠释了这句话。在所有人都在想怎样让自己的生活更“充实”更舒适的时候,梭罗选择了裁切与简化。他让自己贴近原始,去体会那份自在的真理。简陋的房子,简单的吃食,看似单调的散步,却都是梭罗至简生活的体现。梭罗在书中这样表述:“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我想,这真理该是:热爱自然,创造生活。而梭罗,就是自己去热爱自然,创造生活的。
至繁归于至简。梭罗将社会简化为了自己一个人,将复杂生活简化为了吃饭睡觉散步思考,当然还有干活。“我喜爱我的人生中有闲暇的余地。有时,在夏季的一个清晨,我像往常一样沐浴之后,坐在阳光融融的门前,从红日东升直到艳阳当头的正午,坐在这一片松林,山核桃树和漆树的林中,坐在远离尘嚣的孤寂与静谧中,沉思默想。”“所谓明天,即使时间终止也永不会来临。使我们视而不见的光亮,对于我们就是黑暗。当我们清醒时,曙光才会破晓。来日方长,太阳只是颗启明星。”字里行间,繁华铺地,却又是那么简单。
瓦尔登湖水很轻柔,森林阴翳里,当年在这里散步垂钓的人从未远去。海子在诗中写到,从今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今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而梭罗的木屋,在瓦尔登湖畔,面朝湖水,如水温柔的伫立,梭罗,在这儿如水生活。顺应,而清灵。
愿生活都这般清灵。愿你我,都是这么清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