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郑慧生先生《我国古代华夏人的肤发观 》(史学月刊,2004,(11):118-120.),窃论其文有几处硬伤。先生是文字学前辈,后学本不敢指摘。但心中有疑,苦不能解,故尽列于下,以求教于方家。
《列女传》说:“乐羊学书,其妻贞义,截发以供其费”(《太平御览》卷373引)这条记载更令人费解。乐羊子,战国魏人,《战国策》秦策二、魏策一、中山策三次提到他。《列女传》里截发供夫学书的女子是他的老婆吧,战国时没有纸,那里来的学书?况且,这个乐羊是魏国一员大将,不像是个学书的书吏。
《后汉书·列女传》里有一个乐羊子妻,也名“贞义”《列女传》里所说的乐羊子妻就是她吧!但她是东汉人,西汉的刘向怎么知道东汉之事?而且《后汉书·列女传》记载乐羊子妻事迹甚详,可偏偏没有什么截发供其夫学书之事。
《太平御览》引《列女传》曰:“乐羊学书,其妻贞义,截发以供其费。”《事类赋注》引《列女传》曰:“乐羊子出学,其妻贞义,截发供其费。后羊子得遗金一饼,以与贞义。贞义曰:‘君子不以利污行。’羊子惭而弃之。”而刘氏之书未见,不知二者何本。○《礼记》有:“宿居于外学书”。又岂大将固不识书耶?○《后汉书》但曰:“以礼葬之,号曰贞义”,非名也。○有同名而异实,皆称“乐羊妻”,未必即一人。苟刘书有亡佚者确有此事,又安知所载必东汉事?
唯一可信的截发质钱事出自《晋书·列女传》。
古书载截发质钱事甚多。如《南史·刘穆之传》有:“妻复截发市肴馔,为其兄弟以饷穆之,自此不对穆之梳沐。”不知何以不足信。
《说文》:“⿱髟弟,铬也。”《玉编》:“铬,钩也。”可见⿱髟弟就是把头发钩去,而不是像后世的剃掉。
《说文》载:“铬,⿱髟剔也,从金、各声。”徐氏注音为“庐各切”。《玉篇》载:“铬,古额切。钩。”可见读音不同,当为同形音异之二词。《玉编》又载:“钩,古侯切。铁曲也。”可知当为名词。
“薙读如鬀,小儿头之⿱髟剔”
《十三经注疏》写的是“鬀小儿头之鬀”,没见着写“⿱髟剔”的。○句读有误,“鬀小儿头之鬀”中间不应断开。
古代中原的华夏地区,没有剃头之俗,所以先秦古籍上没有“剃”字。有髡、⿱髟剔,那是去发之刑;有鬀,那是祛病之术。
据《王力古汉语字典》(北京:中华书局,2000.1703),“鬀”是“剃”的本字。先秦典籍无“剃”是因为“剃”字是后起的。《淮南子集释》宁案曰:“‘鬀’正字,‘剃’俗字。”○《左传》有“公自城上见己氏之妻发美,使髡之以为姜氏之髢”,《楚辞·九章·涉江》有“接舆髡首兮桑扈臝行”,可见“髡”并非仅指刑罚。据《王力古汉语字典》(1700),“髡”的本义是剪去头发,刑罚为引申义。
原先只限于南方的刺肤点青风气在北方也大大盛行起来。
《礼记》载:“东方曰夷,被发文身,有不火食者矣;南方曰蛮,雕题交趾,有不火食者矣。”郑注曰:“雕、文谓刻其肌以丹青涅之。”
丁酉八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