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故事纯属虚构,我从来没有听说过KPI,也不知道新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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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下午3点,我都会打开微信页面,准确找到一个人,犹如接头暗号般干脆利落地发出一句话——“今天,100粉,我打钱。”
不等对面的人回复,径直打开支付宝向那个置顶的陌生人汇去指定钱款,此时,不快不慢,对方发来一个“好”字,我长舒一口气,心头的压力与焦虑在一瞬间消弭了。
我知道,就在短短一星期的时间里,我染上了一种新型“毒瘾”,一天不买粉就不痛快。当然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和我一样的人不少,硬生生地养活了一个新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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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新公司的第二周,我开始慌了。作为一个半桶水的新媒体运营,我能在面试的时候把涨粉、涨阅读的方式吹得天花乱坠,但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严酷的KPI,犹如最黑心的高利贷,我是最倒霉的接盘侠,上一位壮士未完成的指标,也统统压到了我的身上。
领导过来拍肩说,好好做,年终请你去吃旋转餐厅,我挤出笑容,感觉自己像一只明炉烧鸭。
果不其然,第一周只达到了30%,领导看我的眼神犹如看一只不会飞的鸭子。在这个眼神面前,什么“内容为王”、“推广不够”、“没有经费”都就地解散,我,一个半桶水的新媒体运营,遭遇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大危机。
压力太大,我在第二周掉了半脑袋头发,露出了头顶波光粼粼的地中海,以至于有人把我错认为了领导。一个依然掉发的清晨,我打开微信后台的留言,看到了一句熟悉而亲切的问候:“旁友,买粉伐?”
这句话,无论我运营几个公众号,永远都会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后台,简单朴实的话语,却诱惑着每一个新媒体人。
换做以前,我一定会啐一声,然后把这条留言删掉,以显示自己的出淤泥而不染,不会和那些没出息的新媒体“小编”一样靠着买粉买阅读为生,但这一次,我却迟疑了。
我看着手里刚撸下来的一大把头发,想着自己上有老,还来不及下有小,房子还没买,车子还没摇到号,虽然已经到了该养生的中年,钱还是一定要赚的,怎么能被这点KPI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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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加了那位“旁友”,战战兢兢,做贼心虚。而对方,显然已经身经百战,回答我那些愚蠢问题的时候,还带着些不耐烦,和在后台恭维奉承的语气截然不同。我不由有些心有戚戚。
我合计了一下涨粉需要的钱,又细细算了算离达到KPI标准还差多少阅读,又算了算自己的工资,咬了咬牙,买了100粉,还把1000阅读拆给了两篇文章。心疼呐,对这个号,我是爱的供养。
“旁友”动作也是十分麻利,很快,我就看到新增人数沸腾了起来,犹如我推了一篇热门文章,引来无数的拍手叫好者。阅读也蹭蹭涨着,很快就达到了我想要的数字。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也就不过半小时,这半小时我的肾上腺素激增,获得了这两周来难得的愉悦,但太快了,紧接着就是蔓延开来的空虚,于是又跑过去买了点粉,整一个美滋滋。
作为一个新媒体运营,我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一日买粉,终身买粉,去年很多公众号刷阅读量掉皮结果被群嘲,我也是跑过去嘲讽的人,如今却活成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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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领导看到了我的“努力”,表扬之余还忍不住惊讶地问:“小X,你怎么做到的,突然涨粉那么快!果然是人才!”
我笑得心虚,只能说,是文章好,内容为王嘛!
“保持住!不然扣你工资的噢!”领导笑眯眯,话里藏着刀。
众人都笑了起来,办公室里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我点头,立马打开微信,找到“旁友”,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200粉,快单!”
抬头看了眼坐我对面的运营,两人对视,心照不宣。
想起第一天就在电脑里看到上一任留的一个记事本文档,里面说,在这里,没有人的干干净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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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好看的阅读数,有了好看的粉丝量,却失去了底线,也失去了自信。
我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运营理论是否正确,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适合做一个运营。
我也不再光明磊落,我染上了“毒瘾”,虽不致命,却令人窒息。
我再也无法回答“粉丝是哪里来的”“你怎么推广的,这篇文章阅读量那么高”这样的问题,每一个问号,都是对自己的凌迟。
买来的阅读是假的,买来的粉都是僵尸,他们不会说话、不会看你的文章,只是安静地占着一席之地,化为一个个你想要的数字。
RIP,僵尸粉,愿天堂没有KP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