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嫏嬛馆(六)谜一样的

小说中对玫瑰只字未提,也没有任何地方对玫瑰有任何暗示,但这部小说却叫《玫瑰之名Il nome della

rose》。记者问意大利作家昂贝托·艾柯(Umberto Eco,1932-2016),为何为自己的第一本小说起《玫瑰之名》这个标题,艾科答道:“因为我想把读者搞糊涂。玫瑰可以代表一切的可能性。”

一切的可能性,意味一切事物都可能以与先前不一样的面目出现、可能以难得糊涂的方式结束。事物转瞬即逝,见证昔日辉煌的只有名字:是符号,而不是它们表征的现实。“存在”事实上是不持久的,持久的不过是语言、符号、纸片,因而也不存在真理,因为记忆具有欺骗性,符号可以使人迷惑。我们的处境是绝对的无依无靠,必须直面意义的不确定性和阐释的多样性。

生命中总有一些如玫瑰般不可解的谜令情感更丰富细腻,总有一些谜一样的话、谜一样的纸片让我们沉醉:一封情书、一行心形风筝、一瓶满天星、一朵不知名小花、朋友圈中一帧老照片……可以开在纸上、立于影像中、或驻于心底,若干年后,坐于摇椅上,将心之书一页页打开,可以称之为回忆,也可以称之为抚摸,抚平旧日的痕迹,只留下愿意记住的情感。我们似乎无依无靠,似乎倚重语言、符号、甚至虚拟空间才能清醒地活于世上,在人类最大的智慧库里,爱情变为诗、正直变为证词、勇气变为歌曲、纯洁变为号声、邪恶化作低吟、怯懦像墨迹一样污损每一张纸每一个界面。可我们每天都在阅读它们、消化它们,同时也记录下我们的命运,也许并不比一本历尽劫难的书好多少。

可我们,仍然沉醉于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难道,我们也忘了,生活同时也沉醉于将我们搞糊涂?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牵扯着我们,跌跌撞撞走在路上。难道我们不觉得有一些谜一般的事物无法完整理解却欣然接受?比如一种足以引发一场战争的美,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似的爱,比如……那一枝无法命名的玫瑰花。

开在想开的地方。散发自己喜欢的香气。谜一样地盛开着。才不管我们乐不乐意。一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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