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零点时分发了个信息给我,内容是:“我爸今晚走了”,看到信息,我愣住了,拿着手机的手不由地抖了几下,半晌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是该回复个短信息,还是该打个电话安慰一下,这个时候好友肯定是没睡的,我觉得可能打个电话更加合适,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最不擅长安慰人,这点我是知道的,可能另一方面是我还经历得太少了。
早在前年就得知好友父亲患癌症的情况,当时知道这个信息也是挺震惊的,未曾想过像癌症这样的死神也会离身边人这么近,这也是我头一次知道身边人患了癌症。后来经过积极治疗,朋友父亲的癌细胞扩散得到了控制,去年去他家拜年,好友父亲还精神矍铄,心态也挺乐观,不知道的人是看不出他曾经经历过病痛的折磨,我从心里为他感到高兴,这病应该是彻底好了吧,于我而言,我更希望出现奇迹。
直到好友父亲去世的消息传来,奇迹也没有出现,人啊,最终还是逃不过命运。事实已然如此,曾经多少幻象最终也会破灭,不知道好友父亲的心中还有多少遗憾,我猜应该很少了,或许,从他得知自己患癌症开始,就在为自己的身后事做打算了,在人们印象中,得了癌症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经过治疗后最多也不过几年的寿命,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来说,或许只能叫中年吧,他们不再抱有任何幻想,最终会向命运低头,有限的生命里,他们不会奢求太多,最大的愿望应该是够能看到自己的儿女成家,然后再抱上孙子,家庭幸福就心满意足了。然而,在这些愿望还没有实现之前,他心中多少会有点恐慌,再坦然自若我相信也是刻意装出来的,毕竟,被宣布患癌的人就一直被死神惦记着,那一天什么时候到,自己不得而知,到那一天还有什么愿望没实现,自己也无法预料,对于普通人而言,心中的那块石头是很难放下来的,很庆幸好友现在已经成婚生子,家庭也幸福,这对于他父亲来说,多少是些慰藉,或许也是他们家人的一个自我安慰吧。
我对死亡是不恐惧的,哪怕明天我就会死去我也不觉得奇怪,我更不觉得有什么伤心难过的,而我最怕的是自己的亲人离我而去。从小我的外婆外公就去世了,我对他们完全没有印象,外婆外公仅仅是一个称号而已,当爸妈回忆起他们的事情,我努力置身其中,可是没经历过的事,是无法融入的,所以我对外公外婆的印象仅仅来源于他们的遗像。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外婆外公疼,我是感受不到的,如果说这是遗憾,也不算过分。只可惜的是,爷爷奶奶也走得早,已经十年、八年了,那时候我还在外地读书,他们都走得很突然,听家里人说,爷爷白天还在忙农活,夜里突发脑溢血就瘫痪了。我接到的电话是要我回家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我回到家时,爷爷已经从医院送回家中被宣告无力回天了,家里面捱三顶五,来的都是乡邻,然后就是自家人,我到家的时候,乡邻们一个个摇头惋惜,爷爷的好友们已是老泪纵横,家人们更是泣不成声,我看到爷爷眼角无止断地留着泪水,不敢想象爷爷心中该有多少遗憾啊,他能听到也有意识却不能张嘴讲话,不能睁眼,弥留之际,他是多想睁开眼睛看看亲人们,他是多想张开嘴再叫一遍亲人们的名字,他还有几年未曾见过的长孙在部队服役,当哥哥的电话从部队打来的时候,爷爷的嘴巴不停地抖动着,可最终未能说出一个字来。接下来的第二年,奶奶也走了,她似乎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提前整理好家中的物件、穿上了她最好的衣服,谁也没见,更没交代任何后事,我不知道她老人家是否还有遗憾。爷爷奶奶的去世,我感受颇深,我始终觉得,不管在世多久,每个人走的时候千万不要留下遗憾,也不要让最亲的人留下遗憾。
最终,我还是给好友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他哽咽不语,好一会才缓过来,他跟我讲了一些大概情况,我跟他说:“叔叔虽然走得早,但身后事他都交代清楚了,没留下什么遗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当下最重要的是陪伴好阿姨,不要让她留下遗憾,也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