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树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这是一个台商独资企业,生产手机。阿树的主要工作就是审核那些分销商与公司签的合同,另外还有翻译工作。阿树很喜欢很珍惜这份工作,来上海半年多了,辛苦的求职之路让他狼狈不堪,找到工作的这份踏实感自不必说。
同学二瘦考取了上海的公务员,听到阿树有工作了,比阿树都高兴,拽着阿树说今天要宰阿树一刀。阿树确实想好好感谢一下这个兄弟,要不是有二瘦帮忙,自己已逃离这个城市了。
两杯酒下肚,二瘦两眼迷离的,
“哥们早知道你有出息,不像我,八百年后也还是一个小官僚。”
“呵呵。”
“哥们最近交了个女朋友,下次带给你参谋参谋!”
“真的,不错呀,美女吧。”
阿树不禁想起大学时的女友许璇来,眼睛不禁有点发呆。
“拿下了吗?”
“拿下了。”
“想许璇了吧?”
“唉,有时候还真有点惦记。”
“你就是有病,人家许璇当时对你多好,你就是不要她。”
阿树默然。
过了几天,二瘦就兴高采烈地撞开了阿树的门。好不容易熬到周末,阿树头天晚上泡吧泡到4点,刚渐渐迷糊着,就被二瘦掀了被子,
“起来!猪哇,都11点了。”
“哎呀你再让我睡会,刚迷糊着。”
阿树虽然半梦半醒着,但再听不见二瘦叫唤了。这小子怎么了,换以前肯定会把我弄起来?
阿树慢慢睁开眼,看见二瘦坐在桌子边,正往桌子上摆啤酒,旁边站着一个女孩,看背影,挺丰满的,正往上摆着一些打包的炒菜,阿树噌地坐了起来。
“你终于醒了,呵呵,真怕你醒不过来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陈燕,燕,这是我最好的哥们阿树,叫树哥吧!”
“树哥!”
阿树侧目看了下,这女孩长得确实不错。鹅蛋脸型,一看就是旺夫相,丰满而不失轮廓的身材。
陈燕高兴地在宿舍里跑来跑去的,宿舍人也不知道都跑哪里去了。到处是破被子,一只两只的臭袜子,没洗的裤头。阿树觉得脸微微发红。陈燕倒不在意,她看到墙上有首小诗:
江中已无鸥鸟
南方有不冻港,
北方有远航船,
港中生长着你,
船上漂流着我。
我在妈妈的目光里,
驶离家乡,
妈妈的泪光里,
模糊行程。
驶进港湾,
船已搁浅,
怎知不冻港,
难堪誓言!
海上已无不冻港,
江中已无鸥鸟。
“这些诗都是谁写的?”
陈燕问二瘦。
“当然是阿树了。你不知道,阿树诗画双绝,在学校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中文系才女呢。”
“别听他瞎说,这都是无聊时瞎写的。”
陈燕不再讲话。
“燕,你怎么不吃啊,多吃点。”
“你们吃,我不饿。”
阿树看了陈燕一眼,感觉陈燕似乎在回避他的眼神,脸也有些微红。阿树对这种眼神这种神态太熟悉了,原来的女朋友许璇看他就是这样的眼神。
转眼阿树已经到公司上班一个月了,他所在的法律部一个主任,两个副主任。剩下的就是高级专员,专员,助理秘书等等。阿树是专员。
阿树面试时是被主任面的,所以主任自然对他很赏识。两个副主任一个是个三十多岁的剩女,另一个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好男人。因为主任不直接管理职员,剩女是阿树的垂直领导。剩女事事和主任在暗地里较劲,这下可苦了阿树,来办公室没几天,剩女就找来一篇很长的技术类文章让阿树翻译。阿树用了足足一周时间才翻译好,拿给剩女看,
“嗯,还可以吧。不过还有几个地方不够细心,放这吧。”
阿树没精打采地回到座位上。
“别介意,她就这样。”
一个宛如天籁之音的声音从后边穿了过来。阿树回头一看,是部门的秘书,王云。王云长得非常的漂亮,一双大眼睛弯弯的,永远带着笑,蕴涵着千种风情。
“为什么呢?”
“还不是想做主任的位置贝?看到主任招来的人也跟着不顺眼。”
阿树点了点头。
“你是研究生吧?“王云羡慕地问,
“唉,不行,我没什么经验。以后还要靠你们帮忙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云叫阿树一起去。走出办公室,公司很多男同事都直直地看过来。阿树知道,他们在看王云。王云确实漂亮,白皙的皮肤,合体的职业装,一头黑发高高盘起显得十分干练。阿树想,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但他知道,王云的桌子上摆满了别人送的鲜花,几米外就香气弥漫,让部门的好几个女同事非常羡慕。
公司占地很大,有自己的食堂,每月会给员工发放100元的伙食费。整个食堂里黑压压一片一片的,到处都是勺子碰饭盘的声音和嗡嗡的说话声。饭特别难吃,阿树和王云打好饭找了一个角落坐下,阿树还好些,苦惯了,无论什么都能吃下去,王云皱着眉头在菜里拨来拨去。
“下班后有时间吗?陪我去兜风吧!”
王云说。
阿树愉快的接受了邀请,他对王云的印象很好。
“呵呵,快吃饭吧。”
下午刚上班,王云匆忙地接了个电话,又匆忙地跑进来,对一个女同事小文说她孩子病了,让小文帮她请半天假。
王云都有孩子了??阿树有些吃惊,看其他同事都和没没听到一样,还在那里看报的看报,打瞌睡的打瞌睡。
第二天直到快中午王云才来,满眼血丝,头发微微地蓬乱,但阿树仍能闻到王云身上好闻的香味。
临近傍晚的时候,阿树还埋头在英文资料里,最近剩女又布置了好多翻译任务。
“你还不走?”
阿树又听到了王云甜美的声音,看看表,已经7点多了。阿树环顾四周,同事们都走了,他竟一点也没有察觉。只有王云,婷婷地站在他旁边。
“奥,我马上就走。”
阿树开始收拾自己的办公桌。
“有烟吗?”
阿树楞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掏出香烟,和王云来到公司的吸烟室。说是吸烟室,其实就是一个空房间,里面放着一个装着水的大木桶,公司抽烟的人都会来这吸烟。阿树早就是常客了,但是以前从没看见王云。王云优雅地把烟含在嘴里,阿树忙给她点上。阿树喜欢看欧美片,一直觉得给女士点烟是很绅士的表现。
阿树也不反感女人抽烟,他一直以为吸烟的女人若不是泼皮烂妇,就一定是极品女人。王云当然属于后者,王云用力的吸了几口,轻轻地吐着烟雾。
“你不抽吗?”
王云无力地问。
阿树也点燃一只香烟。
“我女儿病了,昨天在医院照顾了她一夜。”
王云柔弱地靠在墙上。
“奥。”
阿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觉得王云还要往下说。
“自己一个人,什么都要自己做,还要供养一家人,烦死了!”
阿树明白了。王云应该是单身,离婚的单身妈妈。
“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阿树殷勤地问着。王云没有理他,仍然是用力的吸烟,吐着烟雾,阿树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不知说什么。
“你晚上没事的话,陪我去兜风吧。”
王云说完,没等阿树回复,就径直朝楼外走去。阿树忙快步跟上。
王云开的是一辆灰色的Polo。阿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王云疯狂似的漫无目的的向前开,在城市里兜着圈。他知道,王云需要发泄。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阿树问王云是不是需要吃饭,王云没说话,将车停在路边,
“你下车吧。”
阿树下了车。他觉得王云是个谜,但他选择理解王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养着一家人,肯定很苦。
主任布置了阿树一个很重要的谈判,阿树熬了几个晚上找资料,翻译,和其他同事推敲谈判的态度,语气,策略,终于,谈判取得了很大成功。主任当场在部门开会时表扬了阿树。
这期间,每天王云都能收到花。王云故意走到阿树身边,把花扔到垃圾桶里。同事刘姐问谁送的花,王云说不知道,你要喜欢拿走好了。刘姐气得转过身剪指甲去了。
二瘦又来找过阿树,但是脸色有点暗,黑着脸和阿树喝啤酒,话也很少。
“怎么了,和女朋友吵架了?”
“能吵到好了,吵也吵不起来,憋死我了。”
二瘦开始不停地说起来,说陈燕总是回避他,见面了也没几句话,总是匆匆忙忙地说有事,呆一会就离开。又说在单位不得志,论资排辈,那帮单位的老人总是拿各种各样的规矩压他。还说他们处长是老色,总是盯着处里几个小姑娘,但看到二瘦就一本正经,这个这个地没完没了,真是烦死了。二瘦本来酒量就不大,就醉倒在阿树的宿舍里。
副主任老好人和阿树聊过几次。无非是鼓励阿树好好干,早点成家之类的话。阿树算是看出来了,老好人对事业也没什么追求了,被年轻他几岁的主任压着,还有一个声贝比他高八度的剩女对手,他也没什么盼头了。
同事明理辞职了,这给了阿树不小的震动。虽然来的时间不长,但阿树能感觉到明理非常能干,无论是剩女还是主任对他都非常器重。剩女把明理叫到办公室,谈了很长时间明理才出来。阿树问明理将来打算怎么办,明理白了他一眼,说自己就是想休息休息,太累了。阿树觉得,自己读不懂明理那时的眼神。
这天阿树刚下班,手机叫了起来。是许璇的电话?!阿树迟疑着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
“我刚下班。”
“你住哪?我去找你?”
阿树的头还在晕着,许璇来上海了?
“你在哪?”
“我在上海火车站。”
没有疑问了,许璇来寻他了。阿树觉得霎那间心里很感动。许璇身体不好,看外面又要下雨了。
“那你在那等着,我去接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