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之华夏历史,有“看杀卫玠”、“面若冠玉”,其所谓“有颜值”者不可谓之少也。
而其人也善,有翩翩君子之气,非当世之“小鲜肉”可遑论并称也。
谈及三国,则亦诸多风流人物,而莫有胜于东吴周公瑾者也。
怀瑾握瑜,风流顾曲,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故时人有云: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仪容秀丽的翩翩君子
谈及周瑜,人们第一反应大多是“帅气”。
陈寿所著,裴松之注的《三国志》《周瑜传》中开篇就写:“瑜长壮有姿貌”。
《三国志》里虽不乏对人物外貌的描写与称赞,但如此直接地说“有姿貌”倒是不多。
就连对周瑜不怎么友好的《三国演义》也承认“当先一人,姿质风流,仪容秀丽。”
当时吴中多呼为“周郎”。
“郎”在古代,是官职名,也是对美男子的称呼,“周郎”,也就是“周美男”的意思了。
周瑜,字公瑾,庐江舒(今合肥庐江舒县)人。
周瑜出身大族,他的堂祖父周景、堂叔周忠,都官居太尉之职,其父周异,曾任洛阳令。
《三国演义》中周瑜出场是在第十五回,“瑜叔周尚,为丹阳太守,(周瑜)今往省亲,到此(历阳)与策(孙策)相遇。”
于是“有总角之好,骨肉之分”的两人便约定一起打天下。
那一年,是建安三年,周瑜二十四岁。
同一年,孙策攻破皖城,纳得大乔,周瑜自娶小乔,留镇巴丘。
建安五年,孙策遇刺身亡,周瑜自巴丘引兵千里奔丧,后辅佐孙权。
建安十三年孙权征江夏,周瑜出任大都督。
一身银袍的少年将军,文能出谋划策,武能亲冒矢石,得名誉天下的美人在侧,还是个“官三代”,可以说是人生赢家了。
坊间流传的周公瑾,还有一项“曲有误,周郎顾”的绝技。
《三国志》中写:“瑜少精意于音乐,虽三爵之后,其有阙误,瑜必知之,知之必顾”。
《江表传》中记载周瑜的话是:“吾虽不及夔、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也。”
抚琴,非有君子之气者不能为也。
所谓君子,便是要德才兼备,文质彬彬,有必不为。
看起来,这样的周瑜似乎与《三国演义》里“赔了夫人又折兵”,被诸葛亮“三气”而死的形象并不相符。
但事实上,周瑜不仅不小气,还“性度恢廓”、“折节容下”。
昔日,程普见周瑜年轻便数度凌辱,周瑜仍旧以长辈之礼相待,程普赞叹道:“与周公瑾交,如饮醇醪,不觉自醉。”可见周瑜的气量与品质。
曹操派去游说周瑜的蒋干称“瑜雅量高致,非言辞所间。”说周瑜气量甚高,有君子之风,不是言语可以策反的。
能以人格魅力折服讨厌自己的人,甚至是敌方阵营的说客,这该是何等的风雅尚洁?
大概正如《楚辞》中所言,“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
赤壁成名的风流政治家
时势造英雄,三国无疑是最好的时代。
所谓一战而成名,周瑜的那一战,就在赤壁。
建安十三年春,周瑜官拜大都督。
九月,曹操伐荆州,刘表之子刘琮投降。
曹操得水军、船兵数十万,旌旗咄咄直逼东吴。
这与当年曹操所处的境地何其相似?
昔日袁绍尽起数十万大军挥师许都,曹操退无可退,迎之又貌似以卵击石。
如今东吴的朝堂也是众说纷纭,以寡敌众简直就是找死,而周瑜竟说:“曹自送死,而可迎(迎合)之耶?”。
他举出几点:
一是曹操有后患,关西马超、韩遂尚未平定;
二是天气盛寒,马匹缺乏草料;
三是北方将士水土不服,必生疾病,于是请精兵三万进住夏口。
“瑜部将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然观操军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乃取蒙冲斗舰数十艘,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上建牙旗,先书报曹公,欺以欲降。”
这个故事大家耳熟能详,但是请注意,
这里“火烧连营”的主意,其实是周瑜的部下黄盖提出来的。
事实上,《三国志》中关于赤壁之战的主要记载多在《吴传》,《诸葛亮传》中反而只提到“权大悦,即遣周瑜,程普,鲁肃等水军三万,随亮诣先主,并力拒曹公。曹公败于赤壁,引军归邺”。
其篇幅,别说远不及对诸葛亮为刘备向孙权求助的描写,简直就是没有内容,只写了前因——孙权出兵配合刘备打曹操,和后果——曹操战败回邺城,对最重要的战争过程反而只字未提。
如果说诸葛亮果真在赤壁之战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那么陈寿为之做传是没有理由不写进去的。
所以我们可以理解为,诸葛亮是在曹操大军南下,刘琮投降以后,向拥兵柴桑的孙权求助,以三寸不烂之舌促成了孙刘第一次联盟,并在战后协助了调整与重建。
所以《三国演义》中绘声绘色,精妙绝伦的赤壁之战,所谓“草船借箭”,“借东风”的故事,恐怕都只能是罗先生的艺术加工了。
可以说,赤壁之战,是由周瑜全权指挥,东吴诸将士齐心协力,利用天时地利人和打出的一场漂亮保卫战。
不过曹操的退,绝不是溃退,哪怕到了这样狼狈的境地,他还是留了曹仁等守江陵城,并最终退守襄阳,令东吴再无法向北挺进。
但周瑜的胜,也并非侥幸,他当即便追到南郡,后在与曹仁大战中中箭,伤未及愈又亲自出战,击退曹仁。
一片橙红色的火光里,周瑜的双眸中映照出的是“两分天下”的宏图野心。
一代儒将的不幸陨落
《三国演义》中周瑜的死相十分惨烈,是被诸葛亮气到吐血身亡,还不忘大呼“既生瑜,何生亮”。
然而事实真的是这样的吗?
《三国志》里写到:“今曹操新折衄,方忧在腹心,未能与将军连兵相事也。乞与奋威俱进取蜀,得蜀而并张鲁,因留奋威固守其地,好与马超结援。瑜还与将军据襄阳以蹙操,北方可图也。”
这时候,周瑜是想打通西面的巴蜀,与西凉马超结盟,然后北上,可见,其志不在小。
一个人能有如此长远的政治见地,又怎会轻易地被气死呢?
倒像是《三国演义》特意为周瑜塑造出了双重人格,使其智谋只在面对曹操时有效,一旦遇见了诸葛亮,就只有施“美人计”不成而“别有幽愁暗恨生”了。
宏图已定,孙权也接受了,于是周瑜就回江陵“为行装”准备向西进军,只是行到巴丘(今湖南岳阳。一说是庐陵巴丘,今峡江县巴邱镇)不幸病亡,时年三十六岁。
孙权痛哭流涕道:“公瑾有王佐之姿,今忽短命,孤何赖哉!”
建安十五年,将星陨落。
千年前,这个与孙策一同打下基业的人,这位怀瑾握瑜的少年将军,这位风流顾曲的翩翩君子。
如今翻开史书看来,依旧是横刀跃马,谈笑风生的模样。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大概就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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