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诊大厅的后面有个大广场。12月20日,医院落成典礼的日子,在经历了一天一夜的维修、保洁以后,几幢重要的楼栋终于有了亮堂的样子,清晨9点,准备妥当以后,一帮人往门诊大堂的方向赶,去迎接集团领导和院方骨干以及政府人员。安静下面的暗波涌动。
就是在这个时候,小A从广场西侧看到从东走来的阿南,他瘦削、高挑,背着黑色旅行包,军绿的短袄裹在身上,敞开的前襟挂着一个大大厚重的数码相机,三脚架斜背在肩膀一侧,他昂首挺胸,走的大步流星,浑身带着阳光的气息,再掺一点文艺,对于23岁的小A,人群中沉默,熟人面前肆意的她,就是欣赏这种气质的男生。
男生发来一条信息:“我其实挺坏的,你这样太累了。”这明明就是拒绝的短信,脸上火辣辣的烧,心里在不断的下沉下沉,直到目光散漫的开始敷衍周围人的交谈。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6月末的一个黄昏,小A大包小包的卸下了全部的家当,受公司安排,自此开始了在工程项目上的成本跟踪工作。一起的同事大都年长、已婚或有对象,毕业没多久的小A孑然一身,简单、清爽,但也显得孤零零,同样境遇的还有一个男生,就是阿南。
一开始小A当然没有想那么多,临时的转岗和工作的陌生,常常要花大量的心思,逮着空闲的机会躺倒就睡,又困又累,没有周末,傍晚加班,去个超市还要走半个小时,空旷的马路和修了一半冰冷的钢筋水泥,不留意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一想起来觉得生活灰灰白白,没有点其它的姿色,淡淡的升腾起些悲凉来。
有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好不容易自己放个假在三楼小武的房间打牌,闲扯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小A的名字和阿南的名字扯到一起去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同事们都在有意无意的撮合这两个年轻男女,在一伙人轻松的玩笑当中,小A和阿南之间却像是两块同极的磁铁,目光投向对方,空气里都是尴尬和排斥的气息,在此之前,好像、似乎都没太多对话交流的。
但是,从此以后,心里像是记挂了些什么,小A和阿南在两间相邻的办公室,又在一个食堂吃饭,一幢楼睡觉,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被大家说了以后,多少会互相留意一下,阿南是个不很健谈,也不内向,工作卖力,不爱感慨的单纯小男生,他比她小一岁,晚一届出学校,但提前一年半就实习,积累了不错的工作经验,还很青涩,带着学生气息,设计的工作和对音乐、摄影的喜爱使他有点文艺范儿。
同事们撮合的声音越高了,中饭、晚饭的时候,工作休息的间隙,似乎这成了一种用来消遣的方式,大家单调的工程生活好不容易出来些打牙祭的乐子,有时候,他们成为整桌人的话题,小A来回的接着开玩笑的话,就像打水杖一样,提高了声音,叽里呱啦的一来一往,确实,生活略微有了些色彩,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
就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小A开始越来越多的想到阿南,她觉得他也挺不错的,是不是他们确实可以进一步的发展一下,如同事们所想。距离上一次恋爱已经有一年多了,又加上一个人工作在外,无论是感情上还是生活上,总有些空虚的时候,这样的时候还是挺想有个男朋友的。
阿南一直是不温不火的样子,他本来就话不多,但是目光相对,眼神无辜的能把人化掉,小A开始主动的找他聊天,请教一些软件上的问题,分享抽屉里的零食给他吃,关心他的心情和工作,猜想不温不火是不是因为他有些内向。而且,两个人的接触才刚刚开始,有些东西是要主动争取一下的,就像去年死皮赖脸的塞了四次简历,浪费了很多唾沫星子,最终还是应聘到这个公司,来到梦寐以求的南方,做上了装饰的成本工作。
七月到九月,十月到十二月,夏天到秋天,到冬天,日子似乎过去很久了,但又好像一晃就过去了,嵊州新医院的工程也从刚开始的半岔子终于完成大面,12月20日,落成典礼,小A看到阿南自东侧水池那头帅气的走出来。
昨晚的短信还在耳畔萦绕,几个月以来,他们由普通朋友逐渐的走近,分享彼此的心事和家庭,讲的上是很好的朋友,但始终没有更近一步的趋势。这期间,大多数时候是女生主动,女生主动一点,男生就回应一些。他也不会直接拒绝,心软的男生比较容易不会拒绝,但有意识的拉开距离,于是就有了那条短信,大概是他深思熟虑,纠结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发过来的。
“我其实挺坏的,你这样太累了。”
脸烧,心情downdowndown,她只是对他好,偶尔受到他的关心,心情也会激动一阵子,大多数时候像是她想象出来的爱情,自娱自乐罢了。
周围的人都成双结对,室友在电话里和男朋友说着甜蜜的话,大学同学的电话过来说是谁谁谁打算结婚了,连妹妹也有了男朋友,自己还这么单着,一个人吃饭的时候,一个人下班回家的时候,一个人走在拥挤的街道,再顽强的单身,都有这些寂寞的需要另一个人陪伴的瞬间。
而阿南的出现,同事的撮合,两个矜持、内敛的人之间产生的气氛,填补着某个匮乏的角落,误以为是那种感情。现在,从这种朦胧的陷阱里走出来,小A依旧不可否认的是这个令人欣赏的男生的阳光,但是,很多这样的男生的,今天能够遇到,明天还会碰到,或许还要温柔还要和气,不是不专一,是局限的环境和周围人的影响,加上自己的需求,造成了一个思维的错觉,上演了一场独角戏和自怨自艾的内心戏。
我们有时候不愿意承认,觉得自己在经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模仿着电视小说里面的剧情,制造一些浪漫的桥段,想象一个浪漫的故事,佯装自己的爱情和生活也有同样斑斓的颜色,不愿意承认其实我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她),不愿意承认生活其实就是这么平凡和普通的每一天。
所有心痛、难过的情绪,半真半假,有时候觉得是应该这么伤心的,有时候觉得付出这么多不甘心不在一起,有时候是偏离了计划以后,对未来的不确定。
谁知道呢?正常工作、交朋友、写文章,迟早都会有一个人出现,过完我们余下的一生,都是终将经历的事,只是有些机会,努力了,就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