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爱默生散文》(蒲隆 译)并不是如此顺畅,是因为他写的每一篇文章都长得出众,单单第一章《历史》,就足足有将近27页。爱默生文采沛然、睿智、活泼、风格畅快明朗又深沉如海,其中既有鞭辟入里的深刻洞见,亦呈现汪洋姿意的广博热情,如在耳边,惊涛拍岸长空不动,既见星空,群星低语魏然不动,跨越词语的多彩表象追随其内在神思的河流也容易迷失于其中。
在《历史》中,爱默生以群聚又四散的笔触向人们述说:存在一个普遍的心灵,人们通过某种方法可以达到它。这个共同的心灵,保持着内在的一致性,拥有稳定的内核。当人们进入到这个内在,就会发现你拥有古人的心灵,如历史开篇“拥有整个地球,凯撒的手和柏拉图的头脑,基督的心和莎士比亚的诗稿”,从而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每个人都是民族心灵的表达,通过雕塑、文学、舞蹈、建筑来表现,心灵如一而大自然只是模仿它。
爱默生将世界看做是一个露珠,歌颂人们的心灵具有无穷的创造力,崇尚直觉与感受的豪迈热情。单就这一点论,说爱默生是人类之间那些热情的歌颂者亦不为过。文章最后,爱默生表明其“我们应该尽量把历史写得博大精深——从一种伦理改革出发,从灌输一种万古长新、疗效无穷的良心开始”。
如要简单说明,既是要拥有钱穆先生对历史之“温情与敬意”,又要有陈寅恪先生所说的“了解之同情”。
然 篇末这一让我尤为注意的段落:
“你用不着告诉我你读过什么书,用什么语言写的。一个人应当是名人殿,他应当像诗人描写的女神一样,穿着画满事件与经历的长袍走来走去。我将在他身上发现‘史前世界’,在他的童年中看到‘黄金时代’、‘知识的苹果’、‘阿耳戈英雄的远征’、亚伯拉罕的天命、圣殿的修建、‘耶稣的降临’、‘黑暗时代’、‘文艺复兴’、‘宗教改革’、新大陆的发现、新科学的发现与人身上的新领域的开发”。
这是出自于一个诗人的浪漫狂想和天然的热情,摇摆出入在历史人格化和人格历史化之间。对前者来说,历史如同个体的发展。对后者来说,人格是历史的精髓体现。
这种自觉的历史意识历史,通过阅读践行,成为一种时代之人格,换而言之,是阅读的人生气象,以时代的发展精神为长度,与短暂人生联系起来。我们经历的青年人时代,正是希腊的充满热情的时代,理性与感性精神统一的时代,我们生命中的种种困顿哀伤深沉是黑暗时代。这种联系,也就是让我们将对历史的研究的这种意识作用在自己身上,从而生出更为丰富的内涵,使我们并不仅仅限于通过自身短促的视角来观看人生而是镀上一层厚重的历史风尘,丰富自身。
人格拥有不同圆满的特质,如爱默生之热情抱负,如老子之冲淡抱虚,如孔子之天行健,如李白之豪迈。梁漱溟先生在《这个世界会好吗》说:王阳明孔子是圣人,完全不同层次的生物,而我的境界只是能够看到他们恍惚地看到他们的背后。岂止是他们,还有陶渊明苏轼朱熹八大山人陈寅恪钱穆先生等等诸位先贤。不只是以历史之为人生气象,历史之完人亦可成就人格之气度。时时与古人为友,切磋琢磨,与古人情意神交,畅快交融,如论语之““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传统文化在现代背景的呈现是碎片的,它们失去了真实,但仍然有渴望。我们要去回应这些渴望,进入到一种完整的历史背景与心灵中,妙会古人之意理。
无非是道出:
读书贵在涵养精神。
现在的年轻人是永远的希望,是内蕴着无限可能的灵魂。但也是,最容易动摇的群体,因为对于自身并未能在投入社会之际形成稳定个性的价值观,对社会亦不能通过成熟的判断力去综观其所有面。当我们不能获得长辈们的悉心教导而精神和思想上又渴望温柔相待,我们当前往历史的光亮处走去,我们应当自我教育并与历史为友。无数的前辈前行着在其通往的道路上留下了无数闪光的足迹,留下了其难以磨灭的人格风范,我们不妨暂时撤退,往历史的心灵走去。
最温柔的问候语也是:我从远方赶来,刚好你也在这里。我天真地问你:最近在读什么?
“春秋战国希腊罗马”
“你呢?”
“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