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荷回去后的三个星期后,中考终于来了。在考前的晚上,蓝知蓝彻夜难眠,她的目标是一中,这个市里重点中的重点。传闻进了一中大门,一只脚就踏进了大学的大门。可是,由于前段时间的心绪烦乱,她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
陈柯和赵一燕倒比她乐观得多。陈柯其实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本来基础就还行,后面赶了一下,成绩紧追蓝知蓝。对于一中,她抱的是“考上是幸运,考不上是命运”的想法。赵一燕是很无所谓的态度,有个高中读就可以了,反正她家那么有钱,随便工作一下也吃穿不愁。可是她一直想要粘着苏立仁,所以当然也想要考上和苏立仁一样的高中。
在老家的白荷,也在奋战着,因为临走前,她答应了蓝知蓝,不管怎样,一定要认真对待。
总之,女孩子们在中考这个大事面前,还是比较认真的。而苏立仁和程诚,实在看不出有多大不一样。程诚还是一如既往地勤奋,苏立仁倒不太找蓝知蓝麻烦了。
等待结果的过程是漫长而揪心的,蓝知蓝把期望值放得很低,似乎这样,结果出来不尽人意时,才不会让人失望。可心里又总是想着,其实也没有那么差了,起码考的时候还是挺顺心的,一路做下来没遇到多难的题。
结果出来那天,蓝知蓝却故意迟迟不去学校,她渴望知道结果,却又害怕知道结果。她在等着同学主动来告诉她,等待命运的安排。不是自己主动了解的事情,仿佛就多了一层宿命的意思。命运如此,自己努力了,也无悔了,心安理得。
她给白荷打了一个电话,白荷在电话里无所谓地说:“我考得很差,应该只能去十五中了。”蓝知蓝安慰她:“也许我也是去十五中,到时我们就有伴了。”挂完电话,却为说过的话后悔,怕一语成谶,如真考不上一中,对得起这几年的辛苦吗?
没想到,待她终于来到学校,陈柯就晃着她的铃铛脚跑了过来:“呀,知蓝,我们又可以做同学了。我们四个的分都够进一中,我,你,苏立仁和程诚。想想真害怕啊,我如果少一分就不行了!”
蓝知蓝只觉得阳光普照,百花盛开,鸟儿歌唱,原来传说中的“皇天不负有心人”这样的幸运事真落到她头上。她笑了又笑,不知道该怎样安排内心的喜悦。
她赶忙跑到电话亭里,给白荷打了电话:“白荷,我考上一中了,我被一中录取了!”白荷在那边也是欣喜无比,但也隐藏不了她的叹息:“这样,我们就无法再做同学了,你会越来越好,而我,可能最后连个大专都考不上。”
蓝知蓝毕竟心中狂喜,一个狂喜的人是没办法体会一个失望的人心底的悲凉:“就算不是同学,我们依然是好朋友啊,这有什么关系。”白荷说:“是啊,是啊,我们依然是好朋友。”却在挂完电话后,望着阴沉的天空发呆。
她的发呆不能长久,妈妈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爸爸带着哥哥出门打工了,家里就剩下她和妈妈。与其说是妈妈在照顾她,不如说是她照顾妈妈。妈妈的身体老不好,一天到晚咳嗽。白荷赶紧走过去给妈妈倒了一杯水,拿起中药袋就去煎药。
白妈妈对女儿的成绩,倒也没多大失望。就算她考上了重点高中,家里也难支持她一直到大学毕业。思虑再三,让她继续读高中已是不错。前段时间,丈夫寄回来的几千块钱就要用光了,在村里,和他们家一样父子到外面做民工的不少,也没过成她家那样艰苦,谁叫她有个病躯拖着呢。可虽然脸是蜡黄的,也掩饰不了她清秀的五官,以及其中透露出来的气质。村里人给她取了个“病美人”的外号。
白荷就是遗传了妈妈的基因,虽包裹在粗布里,也依然明显看出,她和那些黄毛丫头的本质区别。可是美有什么用呢?她换来了同学的孤立,得到了孤独。
蓝知蓝还沉浸在自己的欣喜中,突然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肩膀,回头迎上了苏立仁的大白牙:“蓝知蓝,到高中后我们又可以做同学了,真是缘分啊!”
蓝知蓝不想理会他,敷衍地说了句:“是呀,我们的孽缘怎么就永无休止呢?说不定到时你在一楼走廊左尽头,我在三楼走廊右尽头,到时可要记得来找我续缘哦。”听说一中高一是15个班。累死他!
她倒想程诚和自己一个班。不管怎么样,还是在同一片校园里,想想就激动。假装无意看向他,他还是一片淡淡的样子,看不出欣喜。
赵一燕是最不开心的那一个了。她考得很不好,此刻正趴在苏立仁的桌子上呆坐着。蓝知蓝知道,其实赵一燕最在意的不是能否考上一中,而是,能否和苏立仁老呆在一起。
蓝知蓝走过去想安慰一下她,她却先开了口:“知蓝,以后你们要帮我看好苏立仁那混蛋哦,他要是胡作非为,我找你们算账。”
蓝知蓝被吓到了,她巴不得和他不在同一个星球,还要看好他?
因为考得好的缘故,那个暑假蓝知蓝过得很开心,中途回去找过两次白荷。白荷去别的村里找了一些编织的活回来做,一边干活一边和蓝知蓝说话。蓝知蓝很想出去玩玩,于是学着帮白荷做。可是一来她学得慢,二来白荷也不忍心她累着,两人就只好在家说说话。
白妈妈很喜欢蓝知蓝,每次见到,都热情地招呼,明明不能说很长的话,却宁愿忍着咳也要说完。白荷笑道:“我妈妈把你当家里人了。”蓝知蓝很自然地接下去:“本来我们就像亲人啊。”她从没想过,亲人也会有散去的时候。
开学编班的那天,蓝知蓝还没挤到公告栏前,就被苏立仁给截住了。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说:“女英雄,我们要再续前缘了,我们都在三班!”
蓝知蓝一时怔住,悄悄掐了一下自己,原来是清醒在现实中。她掐完自己,看着苏立仁那副阴险的嘴脸,突然好想掐死他!
可是苏立仁完全不知道自己可能就有生命危险,他继续滔滔不绝:“看来上帝是要把有缘分的人都安排在一起,陈柯和程诚在五班,和我们隔了一个教室,我们上厕所还要经过他们教室门口。”蓝知蓝听到“我们上厕所”这几个字脑补了苏立仁和她一起走向厕所的画面,感到胃里一阵阵反胃,像逃瘟疫一样跑开了。清风还送来苏立仁在后面的呼唤声:“哎,女英雄,哎,蓝知蓝……”
和苏立仁在一个班固然可怕,但是还有点安慰的是,陈柯和程诚在一起,这样,以后接触他会不会方便很多?
第一天班主任王老师就编座位,基于对大家都不了解,可能也为了给学生留下一个好印象,王老师让大家自由组合。王老师还说,为了让大家有个轻松愉快的氛围学习,你们就找喜欢的同学坐一起吧。蓝知蓝无语地看了王老师一眼,新来乍到,谁知道喜欢谁呢?干脆她就坐在原来的位子上,按兵不动。反正这个稍后一点并靠窗的位子是她喜欢的。
她的旁边空着。一个比较胖的女孩子在她面前站定,吐着泡泡糖看着她。蓝知蓝对她笑了笑。她说:“蓝知蓝是吧?我叫郑秋。我们可以做同桌吗?”蓝知蓝很高兴有人主动和她结伴,频频点头:“当然可以!”随口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叫蓝知蓝啊?”
“昨天一个男孩子在校道里喊那么大声,我又不是聋子。”郑秋说完,向后努努嘴,“就是那个男孩子,看样子他也要搬来这边。”
蓝知蓝刚顺势看过去,苏立仁就已经坐定在她身后的座位了。见她回头,顺便打了个招呼:“知蓝,以后我们就是在同一个圈子的人了!”
蓝知蓝一看到他就烦到极点:“谁和你是一个圈子的人啦?知蓝也是你叫的吗?你让我初中不得好过,高中也要成为我的噩梦吗?”她越说越激动,声音渐渐盖过了同学们移桌子的声音,惹得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第一天就有热闹看,何乐而不为呢?
蓝知蓝很羞怒自己第一天就成为焦点,连忙低下头装作刚才的话都不是她说的。可是心里又为刚才自己终于敢大声地声讨苏立仁,感到有小小的成就感。人善被人欺,从今以后,我不惹你,但你也别想动我一根毫毛!
没想到苏立仁好死不活地接下去:“哪有,以后我们还要互相好好学习呢!新的旅途新的心态啊!”
郑秋阴阳怪气地说道:“呦,有些人打着学习的口号,心底里还不知道是要学习什么呢。”
蓝知蓝猛地一抬头,欣喜地看了一眼郑秋,感觉自己的幸运又要来了,这两年运气不错,虽然遇到苏立仁这个奇葩,可是毕竟同桌都是很好的。
蓝知蓝心里的小温馨还没散去,郑秋继续充当着“温馨大姐姐”的角色:“知蓝,以后不要怕,有姐姐罩着你。”
蓝知蓝狠狠地对郑秋点了点头,又示威地回头看了眼苏立仁。苏立仁“切”了一声,一副不屑的样子。
下课后,蓝知蓝马上跑去五班找陈柯。到了,却不立即叫,她观察到程诚也在靠窗的位置,此时正在和前面女生不知道小声地交谈着什么,脸上却显露出淡淡的微笑。蓝知蓝很少看到程诚笑,现在看到了,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嘿,你在鬼鬼祟祟地看什么呢?”陈柯突然拍了她的肩膀。
蓝知蓝惊魂未定:“吓死我了,大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子突然冒出来?”
“什么叫突然冒出来啊?我刚才就是从你前面走过来的,我还以为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害我白高兴一场。”陈柯表示抗议。
蓝知蓝才突然想起,自己不就是来找陈柯的吗?现在见到了,为什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陈柯顺着她刚才的目光看过去,脸上露出狡 黠的笑:“我明白了,你等着。”说完,她去窗边,挥挥手。蓝知蓝看到,程诚马上就要离开座位走出来了。
怎么办,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脸上肯定也不好看,更重要的是,她现在紧张极了,一点都不懂说什么。眼看他就要走出来了,蓝知蓝像逃命似的跑回自己班教室,脑子里一直在骂自己:蓝知蓝,你是个没有出息的家伙,你这样子,永远别想靠近他!永远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