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就算想破脑壳,我也想不出哈尔滨东郊的天恒山会成为旅游景区。包括哈尔滨本地人,那时恐怕也从没动过这个念头。
对这座哈尔滨近郊唯一的自然山体,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以为它只有一个不太光鲜的名字:荒山——荒是荒芜的荒,山是土山的山。也就是说,在我我看来,这个叫荒山的山真是名副其实。
当然,这个长时间被人叫做荒山的山并非光秃秃的光头山,既有不太茂密的林木,也有起伏不大的沟沟坎坎。当地人之所以叫它荒山,可能是它没有山的雄峻与伟岸吧。
事实上,这个后来被称为天恒山的山真不像个山,海拔120-215米之间,地层土质为黄粘土,连块石头都很难找到。这样的高度,这样的地貌,对于来自西南山区的我来说,真就做不到心甘情愿地称之为山,最多只能违心地叫它小土包吧。
不过我得承认,对这个先叫荒山后叫天恒山的地方,我还是蛮有感情的。因为正是在荒山脚下,我这个川渝后生开始了在东北大地的打拼之旅;也正是在这里,我这个农村娃的人生轨迹发生了逆转。说天恒山是我的福地,一点也不夸张。
1994年底,当我初识荒山时,它全然没有成为风景区的征兆。当年唯一可以称为风景的,就是山顶的那个八角亭,再就是半山腰的那个月亮门。除此之外,满山的荒凉与凌乱。
尽管如此,这座山依然是年轻人心驰神往的乐园。闲暇的时候,二十啷当的我们胡乱叫喊着,呼啸着奔向山顶的八角亭,留下一路年少轻狂,还有寒冷与激情凝结成的萦绕在头顶的团团白气。
到了夏天,荒山尽绿,野花点点,原本觉得有些稀疏的山林也变得拥挤起来。再去山上疯跑,我们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生怕惊扰了那些在僻静之处忘我亲热的情侣。
说句实话,那时的天恒山一点也不美丽,不仅疏于管理,还遭到疯狂的破坏,山脚下的砖厂疯狂采土制砖,让靠近公路的山体塌了又塌,像是一个屡遭欺凌的弱小女子,那么弱小,那么凄惨。
天恒山脚下有个镇子叫东风镇,建筑混乱,人口不多,街路泥泞,烟尘四起,具备所有城乡结合部的共性特征。镇子边上还有一个监狱,犯人们忙着制作打火机,还曾引发过一次爆炸和火灾,一度成为当年的新闻热点。
总之,后来成为风景区的天恒山留给我的印象一点也不美好。虽然它号称哈尔滨城区周边绝无仅有的自然山体和生态园,虽然它还被称为哈尔滨天然的绿肺氧吧,虽然甚至还有“江北有太阳岛,江南有天恒山”的说法。
直到有一天,忽然听说天恒山要建成风景区了,我依然纳闷不已:就那么个小土包,怎么能建成风景区?又怎么和名声在外的太阳岛相提并论?这不是开国际玩笑吧?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真的OUT了!在旅游成为各地的新兴产业甚至支柱产业的大背景下,在旅游开发这个事情上,没有不可能,只有想不到!景点可以无中生有,传说可以胡编乱造!人有多大胆,景有多少点!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可不是,没几年功夫,原本与旅游景区毫不沾边的天恒山修建起了占地面积4万平方米的卧龙寺,供奉起了三大如来之一的药师佛和日光、月光菩萨及十二位药差神将,使这里成为我国最大的药师佛寺庙和药师佛道场。
不仅如此,建设者还把卧龙寺前那个宽约80米的土壕沟取名凌云渡,寓为凡俗人世和佛国世界的分界线,还在上面建起了三圣桥,桥栏杆上雕有石狮、石象、石麒麟、石龟等各种佛界吉祥兽,极力营造佛家的庄严气氛。
最搞笑的,莫过于山脚下已经停办的砖厂也被开发利用起来,整几个反映制砖过程的雕塑,一个旅游景点就这么诞生了。
据说,这个以打造国内最大药师佛寺庙和药师佛道场的景区很有说道,是旅游开发和企业宣传紧密结合的产物,名气很响的哈药集团据称就是主要投资方。
说真的,对于所谓的天恒山风景区,我实在不敢恭维,甚至单方面认为这种空穴来风的旅游开发严重破坏了我对荒山的美好回忆。但这显然不能排除它将来成为旅游胜地的可能。
毕竟,旅游是个朝阳产业,只要包装和运营得当,一切皆有可能。
国内其他一些风景区或景点,或许也有天恒山相近的开发故事吧。
不过对于我而言,天恒山的意义不在于它够不够风景区的标准,而在于这里是我了解黑龙江、了解东北的出发地,也许还是我等凡夫俗子了解中国旅游业真相的一个窗口。
毕竟,旅游不只是游山玩水,还应该有一些自己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