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人们无数次听过这句名言,却从未感受到它的真谛。生存和死亡就像硬币的正反面,大多数人平静地生活在硬币正面,几乎永远也无法亲身接触硬币的反面,因为一旦死亡,所有都成了虚无。因此知乎上常常会有的“……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体文章,主语永远不可能是死亡。但是死亡和生存终归是有可触的界限的,我有一次差点就被命运抛到硬币反面。
那是初二的一个傍晚,和往常一样,我骑车飞奔于大路上往家赶。由于家远,我来回都是靠一辆炫酷的电动车的。我喜欢做事从速,因此向来骑车四十码起步,五十码朝上飙。风把我的头发吹得直立,衣服呼呼作响。我没有感到一种不羁的狂野的快感,仅仅有离家更近一点的舒适感而已。我表情不悲不喜,这个傍晚是很平常的一个傍晚。没下雨,我觉得不错。天有点暗,我感到些许急迫,仅此而已。
很多时候,人会后悔,当初为什么不早一点做呢?当初为什么不慢一点呢?当初……我相信这种后悔是没有用的,因为一切事情,一切生命是由命运操纵,以时间为推手的。
我骑速飞快,旁边的农田树木、电线杆迅速后退。此时,前方远远的来了一辆白色大巴,开的蛮快的,估计有六七十码。我本能地往路的右侧躲避,没什么大不了。在我的身旁,巧合地又出现一辆大巴,又是白色的。它和我同向而行,速度比我快,很快就把我超了过去。没什么大不了,我依旧往前开。我行驶的路虽是省道,却建的很早很粗糙,大约是双向四车道。两辆车在我前方约一百米的地方撮车,令我惊讶的是,面对我行驶的车竟靠着它的左侧——我的右侧避让。因为路窄车大,它不断地向右侧挪动,直到它的宽厚沉重的黑色轮胎已经碾在了马路牙子上。我和它在相向靠近,靠近,再靠近。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来不及了。我大脑一片混沌,身体的求生本能超过了我的愚笨的大脑,操纵着我的电动车往右侧避让,一切只在瞬息之间。尽管我车小易控,可大巴却很笨重,依然压着马路牙子冲向我。完了。在电光火石之时,我的车把手撞到了大巴左大灯的位置。我是要死了吗?如果再往我车中间撞一点,我会被巨大的、沉重的黑色车轮碾成碎末。即便是像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极有可能被左侧被撞导致的失衡所产生的巨大惯性抛飞,我很可能会残废。
命运像人们玩遥控飞机一样操纵着人的生死,它有时会让你平步青云,有时会让你坠毁,有时为了寻求刺激,跟你开个玩笑,来个超高难度与危险性的滑翔,折损了你的机翼,却没置你于死地。
不知道是怎样的物理学原理产生作用,我既没被碾死,也没被抛出去,而是在一瞬间的碰撞之后,龙头剧烈左右摇晃,像大海上被海啸掀起的一叶扁舟一样行驶。我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因为我还没有脱离危险。我的车像是一条疯狂摇晃着脑袋的千里驹不停狂奔,而我麻木地坐在上面。我用力握住龙头,试图控制它,不过徒劳而已。像暴风雨倏忽逝去,四十多码的高速下,它渐渐自然平衡,我的心像过山车平驶一般轻松了。我安然无恙。我活了下来。
花了约十多秒,我适应了平静。我已经离开相撞点很远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白色大巴已经消失在黄昏的路上。我没有任何辱骂它,谴责它的欲望。我几乎平静得像被冻住的冰面。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命运仿佛想让我记住这事发生过——我的左手小拇指突然一阵剧痛,指甲盖里面被撞出瘀血,那是巨大冲撞后留下的小小见证。这可能是我生平经历痛苦后产生的最长反射弧了吧。
和往常一样,我依旧疾驰回家,头发直立,衣服呼呼作响,夕阳把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