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露台上种植了一棵盆栽的桃树。盆不大,口径60厘米的样子,白色的瓷身上印着一些青花。桃树约半个人高,一米五左右的冠幅,伞形。妻子偶尔给它灌点淘米水,冬天里,我有时不经意想起了,也会在它的根部挖出一个沟槽来,填充一些从老家带来的菜枯,再用挖出的土把菜枯覆盖好,浇些水,这便是施肥。
春节还未结束,一个暖阳的午后,俯身桃树前,你会突然发现,在桃树褐黑色枝条的节点上,或者节点间,已经冒出一些似豆粒大小的花苞来,花苞上端浓红,似婴儿从嘴里伸出的舌尖。视线前移,稍远的枝梢上,就三两颗花苞已经绽开,红白相间的花瓣正一片一片舒展开来,好像在回头对你说:“我就想急着告诉你,春天来了!”让你一下从节日的氛围里醒过神来。再过几天,朵朵粉红色的桃花便在树枝上排列开来,把枝条缠绕,没有规律但又不显杂乱。春风拂来,枝条载花起舞,她们一起簇拥着、闹着、笑着、妖艳着;又似舞蹈彩排课间休息时聚在一枝的小姑娘。
每朵桃花的根部都有一颗纺锤形的幼桃,青绿色,毛茸茸的。它们一天一天地变大,茸毛一天一天的减少。在幼桃的旁边,或枝的末端,芽苞也越来越多,几天时间,桃叶卷着芯儿从芽苞里直接钻了出来,前端尖尖的,一直不停地伸出来,后端一层层的嫩叶一圈圈跟着前端伸展开来,桃叶生长的速度很快,一天变一个样子,叶面椭圆形,由薄如蝉翼变得厚实,由翠绿变得浓绿。其背面青黄色的径脉主次分明地布满叶的各个角落,似一座城市的水电分布图,也让人深悟什么是“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当桃花完全褪去,指头大小的青桃便躲藏在桃叶浓绿的怀中,微风吹拂,桃同叶一起摇摆,像母亲抱着婴儿荡着秋千,她们相互爱护着、依偎着、微笑着、轻吻着!
淅淅沥沥的春雨越来越大,桃叶一层一层地将桃遮盖着,好像怕它着凉了似的,又一阵风雨来,这层叶子刚被移开,露出光溜溜的青桃,另一层桃叶又急忙覆盖过来。好似雨天的田野,一个调皮的光头孩子,总想拉开正为他俯身挡雨的母亲的衣服下摆,看看外面雨天的世界,可看到的是母亲焦虑着急且淌着雨水的脸,又急忙把头缩了回去。
因桃树是盆栽的,到了火热的夏天,桃树脱水的时候较多。一天中午,小女儿来告诉我:“爸爸,你是不是几天都没给桃树浇水了,树叶都干了。”是啊,这几天我确实搞忘了。我急忙跑到露台上,整个树上原先那肥厚的、浓绿的、生机勃勃的桃叶全都耷拉了下来,萎缩着,不是因为叶径连着枝,随时都会掉下来样,又似病危的老人全靠一根拐杖撑着。我急忙翻看叶下垂挂的桃子,已经鸡蛋大小,青红相间,它脱水不多,最严重的表皮稍微起皱。我歉疚着,急忙提水来浇灌树窝,小女也牵来水管喷淋叶面。
小女突然问我:“爸爸,是不是桃叶把水给了桃子,桃子才保持得这样好呢?”我说:“可能是吧。”
我们把水浇透后,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桃子表皮的皱纹没有了,个个都是饱满鲜活的样子,而桃叶还是萎焉着,大约过了三四个小时,他们终于一片一片地挺立起来,精神起来。我也在想,它们吸收水分的时候是不是桃叶又让桃子优先呢?
从这之后,我也特别小心,天热的日子,每隔两三天总要给他们饱饱地浇灌一次。
秋天到了,桃叶开始微黄、褐色斑点渐渐爬上叶面、全叶麻面、深黄、叶片开始卷曲,在秋风里挣扎着翻几个滚,然后片片凋落于地……我还是坚持着给它们少量浇水,可叶子一天比一天凋落得多。一天傍晚,我又在给桃树浇水的时候,妻子对我说:“不浇了吧,秋天已经到了,它不会因为你坚持浇水而不离开枝头……”
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室外风吹落叶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真切的感悟道:人生如叶啊……
2021.10.2于成都,写于父亲十九周年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