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父亲在他的心目中是一座高峻巍峨的大山,每一次仰望与依靠,他都能汲取到无穷的力量与智慧。
他从小就患哮喘,一到冬天,北风呼啸,白雪皑皑,凛冽的空气就给他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折磨,不停的咳嗽,一躺下就是快要窒息的胸闷,母亲身体不好,大多时候是父亲一个人成宿成宿地坐着,怀揣着一个咳嗽不止、满脸通红的病儿,那些漫长的冬夜,孤灯下的父亲是靠着爱与坚持熬过心痛、绝望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一个患病的日子,他叽叽歪歪缠着大人,体弱的母亲都有点不耐烦了,父亲放下手头的刨子,接过孩子,背在背上,又拿过工具,继续干他的木工活,他的小手紧紧地环住爸爸的脖子,跟着爸爸的身体有节奏的晃呀晃,一刹那他觉得父亲的脊背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最安全的摇篮。
在父亲的怀抱里,在父亲的脊背上,他一天天长大了,身体完全康复了,书也读得很好,一路读到了博士毕业,然后在大城市里工作,娶妻,生子。父亲则怡然自得地在自家的小院里干着他的木匠活,父母对于有出息的孩子又有何所求呢。
不幸的消息在一天夜里传来,父亲脑中风了。他日夜守护在父亲的病床边,握着父亲青筋暴起满是老茧、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鼓励着父亲:爸,要起来呀,爸,要起来呀。他的眼里含着热泪,一遍一遍地回忆幼年时父亲通宵达旦地怀抱着多病的他,所以他也坚信:只要不放弃,只要声声呼唤,亲爱的父亲,一定会像山一样高大起来的。
苍天终于被打动了,父亲醒了,他摸着父亲满是皱纹的老脸,泣不成声。他觉得,父亲永远是他人生中不可或缺的一座大山,父亲在,山就在,山在,有树,有水,有花,他做什么心里都踏实、顺利。
今年过年,他把父亲母亲接到城里的家中,八岁的小儿子见了爷爷奶奶非常高兴,执意要自己去买年货布置家。小小的孩子在年货大街上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红红的中国结,大红灯笼,镶金的福贴,五颜六色的拉花,把个家布置得流光溢彩,喜气洋洋。父亲高兴地合不拢嘴,沧桑的老脸上,每一道岁月的皱痕都绽放一朵幸福的花。
2015年
3
月
7
日,也就是正月十七,本市举行一年一度的“过大年新春秧歌大汇演”活动,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本地市民及外地游客来观看。他说:“走,我们全家也要去乐呵乐呵。”小儿子一听直蹦高,父亲的眼睛也放出了光芒。妻子表示为难:老的老,小的小,咱爸还拄着拐杖呢。他果断地一挥手:“儿子和妈妈都交给你,你就辛苦啦。”
大街上果然人山人海,只见大秧歌队浩浩荡荡,锣鼓喧天,彩旗飘飘, 真个是人间热闹好去处。父亲连说了几个“好”字,左手拄着拐,右手挽着儿子的胳膊,踮着脚尖,使劲向前探头,叹口气,好不遗憾:“可惜,那个猪八戒看不见。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他背媳妇了。”他一看,人群太挤,他们爷俩是不大可能挤到前排了。看到父亲焦急的样子,他一时找不到办法,一瞥眼看到一个小男娃正骑在年轻父亲的脖子上格格地笑呢,有了, 他对父亲说:“爸,你拿好了拐杖,我抱着你看。”父亲一听,连说:“不中,不像话。”他说:“我小的时候您整夜整夜地抱着我,我现在也要抱着您。”不由分说,他一把抱起了父亲,心里一酸:父亲的重量好轻啊,不知是我长大了还是父亲变老了。父亲一开始有些拘谨,慢慢地就放松了,继而变得舒服自在起来,兴致盎然地开始看起了表演,一边跟他讨论着表演的精彩。
这比大秧歌还精彩的一幕被人及时拍了下来,发到网上,感动了网友。
他就是陕西省延安市洛川县一个普通农民的儿子,他的名字叫王嘉木。
是的,父亲是山,用山的品格培养了儿子,长大后,儿子也变成了一座山,抱起父亲,就是用山的力量抱起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