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红门瓦房

走进小巷的时候,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浑身的重量往腿上一压,一声清脆的“咔嚓”音就从脚底下传了过来。

我的思绪瞬间被打断。

借着月光看去,一根干巴巴的骨头在我的脚下支离破碎,它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零乱的碎骨。

以前的居民吃饭时留下的吧?

我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郊区。两旁的瓦房往前延伸,血红的“拆”字在月光中格外刺眼。前方是一个弯。

我认得这条小巷。它的尽头是一个墓地,我的奶奶就埋在那里。

医生的话仍在我的耳边回响。我烦躁地抓住头发,无力地蹲了下来。

“癌症,晚期。”简单的四个字,让我的世界瞬间崩溃。

这个消息太可怕了,如果让父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活下去的勇气。

父亲用了大半辈子才还清爷爷所欠下的债务,生活才开始有些起色,我不能让他再次落入万丈深渊。

怎么样?自杀吧?自杀吧!自杀吧!这样就不会拖累其他人了!

一个声音在我心里回响。我感觉到自己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这看似可以解脱的方法让我进入了一种颠狂状态。

我兴奋得身体直发抖,起身看向四周,寻找可以自杀的工具。

“啊!~”

一声尖叫破空而来,撕抓着我的耳膜。我猛地打了个冷颤,一下子清醒过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从拐角处传来。声音撕心裂肺,就像宰猪时的那种哀嚎。

月光十分明亮,但我的目光无法转弯,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

我捡起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刚到拐角,那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我屏住呼吸,转身把头探了出去。突然眼前一晃,一张血脸迎了上来,贴到我的面前。

那瞬间我清楚的看到,那张脸鲜血淋淋,两只红色的眼睛怨毒地瞪着我,几乎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脑子“嗡”的一声,手里的石头本能地拍在了它的脑门上。谁知那东西中看不中用,一拍之下整个脑袋居然“唰”地飞了出去,撞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状着胆上前查看,发现那东西竟然是用泥巴堆成的。那恐怖的面孔其实是一张恐怖面具。

估计是哪个王八蛋无聊得蛋疼,故意弄在拐角吓人的,说不定正躲在某个角落偷看呢!

一股无名火突然蹿起,我狠狠地踹了那土人两脚,将它踢了个稀巴烂。

转过头,巷子深处依然月光明亮,一栋老旧的瓦房就挡在前边的道路上。

那声尖叫可能也是被那东西给吓的吧?我胡乱地猜测。可下一秒我突然就愣住了。

瓦房!妈的,瓦房!这条路通往墓地,怎么会有瓦房拦在路上!

我皱起眉,只见往里二三十米的地方,那栋瓦房耀武扬威地横在了道路上,小巷到此结束。

我之前说过,这条路是通往墓地的,两个出口一条路,根本就不是死胡同。

而且一个月前我来过,那时还没有这房子。而这个地方早没人住了,现在正在拆迁,也不可能是最近新建的。

到底怎么回事?

我疑惑地走过去,想把那瓦房看清楚。刚迈出两步,一个红色的身影突然闯入我视野的左上方,一晃而过。

那东西动作飞快,正极速地在瓦房顶上飞奔着,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

几乎就在我看到它的两三秒,他就蹿到了我身旁的瓦房顶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它借着奔跑的速度纵身一跃,化作一道流光朝我扑了过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匆忙间举起双臂护住脸。几乎同时,一团湿漉漉的东西砸在了我的头上!

我惊叫一声,感觉脑袋像被驴踢了一下!右手往头上一揪,一扯,用尽全力把它摔在了地上。

那东西滚出几米,“喵呜”惨叫了一声,起身怨恨地瞪着我,竖立着的红毛像一根根尖针。

我这时才看清楚,那东西居然是只猫!一只浑身是血的猫!

它静静地瞪着我,我不动声色,也静静地看着它。

冰冷的月光中,一猫一人,两厢对望了很久。

最后它溜进了瓦房间的缝隙,走之前还示威般地朝我叫了一下,声音嘶哑难听。

是流浪猫吧?受伤了只能无助地等待死亡,所以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敌意。

我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苦笑一声,掏出纸去擦脸上的血,却发现全都凝固了。索性扔掉纸,慢慢地靠近那座瓦房。

随着距离变近,细节开始清晰起来。整个房子坑坑洼洼,表面极其粗糙,就像是用细小的藤蔓缠出来的,而红色的木门犹如鲜血泼过一样。

我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越靠近瓦房这种感觉就越加强烈。等我到了房前五六米的时候,突然心里一震,一段记忆猛地崩了出来。我连忙后退几大步,转身就想逃跑。

那瞬间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根本就不想去死。不,不是不想,简直是害怕!非常的害怕!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种东西可以让我明白那声惨叫和那只血猫是怎么一回事~食人房!   

这是发生在我奶奶身上的事,由于她在我出生前就已经死了,所以我听的是老爹的版本。

那次事情发生的时候奶奶才十几岁。   

那天的黄昏格外美丽,天边的浮云像燃烧的火焰般妖娆。奶奶和同村的两个少年在河边嘻戏着。

突然,一个男孩发现河对岸的山脚有一幢瓦房,似乎已经废弃很久了,于是他便提议一起去探险。    

奶奶第一时间就表示了反对。因为那个山脚从来都铺满了动物的尸体或枯枝腐叶,还经常会发出阵阵恶臭。所以不要说在那砌房子,平时大家到了这段路都会避开绕行。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房子,实在是太可疑了。

可两个男孩为了在奶奶面前表现自己的勇敢,就争着要过去。奶奶一看劝不住,就自己留在岸边,看着两人走到河对岸。   

两个男孩到了对岸,小心翼翼地走到房前,就看清了那房子的细节,不由吓了一跳。原来那座瓦房全是由密密麻麻的细藤交织围成的,连那所谓的瓦片都只是一些干枯的树叶。

他们回头跟奶奶说了这个房子的奇怪之处,奶奶说那么奇怪还是不要进去了。可两个男孩已经是骑虎难下,于是装出一副我是男人我怕谁的模样,硬着头皮轻推了一下门。

可就是那么一推,那门却不识相的“吱”了一声,露出了条缝。

两个男孩可能没料到门会那么轻易被打开,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奶奶看到他们那副窘样,不由得叹了口气,就说自己要回家了,叫他们快点回来。

两个男孩一看有台阶下了,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就转身想回来。谁知这个时候,一声刺耳的木头摩擦声突然响了起来。

三个人同时看向那扇红门,就看到了令人永生难忘的一幕。

打开的红门里全是血红的密密麻麻的藤条,就好像某个怪物肚子里的蛔虫窝。也就在他们看清这幅画面的同时,几十条藤蔓像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来,瞬间缠住了他们的身体,把他们扯进了屋内。

接着红门“嘭”地一关,两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就传了出来。

奶奶一下子被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那座瓦房上的枯藤开始变得血红,好像沉睡的怪物苏醒了过来,不安地蠕动着。接着它们像成千上万条红蛇滚落在地,铺天盖地朝奶奶涌来,三两下就到了她的脚下。

当然,奶奶不会就这样死了,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件事。当时奶奶还小,那里经得住这种打击,一下子就被吓得晕了过去,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家里。 

后来奶奶得知,她是被路过的村民带回家的,当时她身上全是一些针孔状的伤口,而不远处有两堆白骨。

老爹并不是相信鬼神的人,但他对这类奇闻异事却有独到的见解。

他认为那是一种介于动物与植物之间的某种不名生物,过着群居并以血为食的生活,当它们的养料即将用完时,就会组成房屋的样子,让养料充足的红藤去装成红门等待猎物。 

它们必定是经常在那个山脚下猎食,然后那些吃剩的残渣腐烂变质,所以那个地方才会经常有臭味。

至于为什么会扮成瓦房的模样,很可能是出于一种模仿行为。那些东西生长在大山之中,常见的出入动物最多的东西,估计就是人类的房屋了吧。

为了减少阳光所带来的蒸发,这些东西应该会在夜晚狩猎,也不知那天是什么原因,夕阳未落就出来了。

我不止在老爹的口中听过,那些老一辈的家乡人基本都知道,所以我心里一直是相信着这个故事的。

如果眼前的瓦房真的是那种东西,一切都解释得通了。那声尖叫可能就是遇害人的惨叫,而那只猫也许是侥幸逃出来的,至于瓦房,不言而喻,很可能是一群恐怖的藤蔓!

想起故事的时候,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瞬间紧紧的裹住了我。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危机感,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转身就跑!

就在转身的那瞬间,我看到瓦房的颜色似乎发生了变化。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抱着侥幸的心理再转过头,就看见那瓦房迅速变红,并分解成无数条长长的红色蛔虫一样的个体,密密麻麻地滚落一地。

那些畜牲很快就全部恢复了自由,然后在我的叫骂声中身躯一扭,像浪潮一般朝我追来。

那瞬间似乎连时间都静止了。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拼了命地往前奔。我清楚的记得,当我迈出第二十二步的时候,脚背猛地被绊了一下,接着“扑通”一声滚在了地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心说完了。接着感觉背上一重,浑身就传来了针扎一样的疼。

我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全身却动弹不得。几秒之后,这种痛苦突然就消失了。

我完全不知怎么回事,头脑空白地趴了好久。直到那些东西离开了我的视线,才缓缓地爬起来。

不安地往身上一看,完好无损。我有些不敢相信,连忙去看手臂。果然,并不是一点伤痕也没有,和奶奶所遇的情况一模一样,手臂的血管上全是密密麻麻的类似针眼的小孔。

我心里越发的疑惑,往那队大军离开的地方看去,月光清冷,一切依旧。

我逼着自己恢复冷静。沉思了很久,才起身来到拐角边上。

将头伸出去,两堆刺眼的白骨和一些撒碎的肢体远远地躺在地上。

血腥味飘了过来,我捂住口鼻,转身走向出口。那些残余的肢体已经证明了我的一些推测。

其实我也一直在奇怪,当年奶奶为什么能够逃脱,那些藤蔓为什么不能将她吸收。现在看来,其实原因很简单。

那些藤条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从刚才那些残余的血肉可以看出,它们吸收的养料有限,很可能两个少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就像人吃东西一样,饱了以后虽然还可以强咽下去,但这样做却会伤害身体。所以在它们吸收了充足的养料后,就失去了杀死奶奶的必要。我和奶奶能活下来的原因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那些针孔状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我的思绪继续运转,突然一个激灵,背上就开始冒冷汗。

我之前说过,我奶奶就埋在这条路的尽头。她故事里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偶然性也太大了。

我不相信这世界有那么巧的事。所以,我认为这些藤蔓之所以出现在这一带,是因为她老人家来到了这里。没错,它们跟着我奶奶来到了这。

相信懂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不是高智商动物,除了基本的欲望和需求,动物并不会无故地去做一些无用功的事。所以,那些针孔状的伤口一定大有文章。

一般来说,动物最常见的欲望就是吃喝拉撒及繁衍后代。问题就出来了,拉撒铁定是不需要那样做的,我还没听说过哪种动物非要把屎尿排进别人的身体才肯拉撒的。而它们吃喝的方式我也已经见识过了,极其的血腥恐怖。所以,最后仅剩的答案可能就是真相。繁衍后代:寄生!

这就是那些伤口的真相!这种生物不同于其他生物,它最需要的食物是动物的血液,而且不能在强光下停留太久。那么,在它们幼小的时候,要怎样找到一个拥有足够血液并安全无比的保护场所呢?很简单,动物的身体就是最好的选择。

加之那些针眼状的伤口全都是在血管上,很可能那些藤条把它们的后代寄生在了动物的血管里。   

于是,故事开始了。随着那些藤条长大,我奶奶死了,它们跟着她的尸体来到了这里。然后它们逼得周围的居民离开。再之后,它们遇到了我。

真的不得不说,物竞天择,每种生物能够存活至今必定有它自己的道理。

但我不会坐以待毙的。

那只流浪猫在那样的绝境中都依然珍惜自己的生命,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放弃呢?

于是,我回到医院,开始了创作,以另一种方式开始奋斗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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