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窄窄的巷子,他迎面过来,肩上背了一条旧时的木凳,凳子上绑了磨砂轮,手上还拧了一个失了颜色的布袋,我与他即将擦肩而过时站住了,明知故问:“磨刀吗?”他听到我的声音,马上点头,声音洪亮地回答:“磨”。
我领着他走,阳光猛烈,空气中隐含一股燥热,我们要经过一个红绿灯,等红灯时我建议他放下木凳休息一会,他却摇头说:”不重,我每天背着它走十公里,习惯了。”然后接着说:“我今年七十八岁了,二十二年前来到这里,只有过年才回安徽老家”。他声如洪钟,步伐矫健,真不像快八十岁的人。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回到小区。我发现这是一位爽朗又健谈的老人。
我让他在楼下等,我上楼取刀。他爽快地在一楼找了一块阴凉地,自顾自地先收拾他的工具。当我取刀下来,他已经摆好了架势,从我手里接过刀后,他不再说话,先是打量着手里的刀,然后左右试试刀锋才开始打磨,打磨后,从布袋掏出一块天然的石头,开始手工打磨。
打磨到一半,天上飘过乌云,瞬间下起了雨,我忙躲到电梯口,也招呼他过来,他却摇摇头继续他的工作。我见雨势越来越大,他又决议不肯挪窝,只得上楼取了伞下来。他望望天说这雨很快会过去,依旧低头认真循环着他的工序:打磨、试锋、打磨……单調的程序在他手里却是严谨得一丝不苟。
我再次打量着他,一身溅满污渍的白色上衣,纽扣从上至下扣得严严实实,一条半旧的黑灰色裤子,脚下是一双深蓝色的便鞋。
有点蓬乱的头发黑白相间,面部皱纹纵横,一双手更是历经风霜却坚定有力。我望着这位比父辈还大的老人,心里生出了敬意,他每天奔波在夏天的热浪里,既没有抱怨也没有懈怠,只有周身的豪迈和直率。恍然间,我感觉这是一位从水浒里面走出来的人物,独自走天涯的剑客,身藏绝技……
当他抬起头把刀递给我时,雨已经停了,他一边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边开心地笑着说:“我就知道这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收好磨刀的钱,收拾好工具,把长凳扛在肩上走了,我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挺得笔直,消失在一楼拐角处,心里默默祝福他一路无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