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毫不起眼的井,白石凿成的井栏内侧,一道道井绳勒出来的深深凹槽或许可以透露它的年纪,弄不巧和近在咫尺的盐铁塘相仿,默默存在了二千多年。
两棵银杏就在井边,躯干上有浓重的青苔,还有被雷劈后留下的烧焦伤痕,阳光穿过它层层叠叠的枝叶,在我手机里留下一小圈美丽的彩虹,树荫下的藤萝伸长了脖子,争取着阳光的份额,一些场景,有了虚幻的味道。
某年某月的夏季,蝉声近在耳边,树荫下,两位穿着唐装的老者,坐在矮凳上博弈,一阵轻风吹落几片树片,有一片巧妙地落在一只卒上面,他们太认真,忘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也没人动手把那张树叶,从棋盘上拿开。
时光荡漾,盐铁塘流淌了二千年,却渐渐失去了它原本重要的作用,盐业早已不是江南的重要产业,盐也早已不是重要物资,便宜程度,早已是古人无法想像的了。盐铁塘边,修葺了整齐的石驳岸,河水一度被污染成各种颜色,又几度化了大力气整治,二千年了,倒是没显出它这年龄应有的沧桑,依然不知疲倦地流淌。
时光灵动,一口久远的无法追究年代的井,也和盐铁塘一样,失去了它原有的重要作用,坚石上道道井绳留下的勒痕,无声地陈述着先辈们活动的痕迹,我记得我家挖的第一口井是在一九八一年,在此之前,洗衣煮饭甚至洗马桶,用的都是王二浜的水,难道古代的盐铁塘水就曾被污染?以至于要挖井取水?或许真的如此,那时盐铁塘水运繁忙,直接导致了河水混浊。这让我想起颜市看到的无数古井来,一样地有深深的勒痕,比较久远的墨井早已超过了二千岁的年纪,其中有一口在县南街人行道边,有宽广的井台,倒是依旧在利用着,那是因此逼仄拥挤的城市里,居民们为了省几毛钱自来水费的缘故。
倒是在农村,这囗井被彻底废弃并遗忘,在上面盖了块厚实的木板,以防小孩玩耍时失足掉进去,只有我这种闲人,会找到角落里的它,掀开盖子为它拍照,让它短暂地重见天日。
一些古物,人们还是不愿意舍弃,哪怕它们一无用处。
这两棵银杏,会落许许多多的金黄叶片,扫也扫不完,会结许多附近居民早已不感兴趣的白果,多半落地后被无视着,和树叶一起腐烂。
时光流逝,我们终究是遗落了一些东西。
一片落叶,遮住了树下棋盘上的一颗黑子,然后三二片,盖住了四五颗黑子白子,以致扰乱了棋局,又落下百片千片,落在两位老者的头上肩上膝上,那两位老者纹丝不动着,早已入了定。
一缕阳光透过银杏稀疏的枝叶刺的我眼睛温热,恍惚间,我看到自己的手机上,已长满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