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0
张叔继续道：“现在，就让我们来讨论讨论你这次冲着环己六醇磷酸酯技术及其转让费所展开行动的利与弊吧。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对你而言，既有好的一面，当然也有不利的一面。下面，就让我分别从好与坏的两个层面进行阐述。

“先说好的一面。进一步锻炼和提高你的技术研发能力，对你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关于你的技术研发能力，我不用多说，相信你自己同样存在这方面的优越感。就事论事地说，如果你就此放弃获得环己六醇磷酸酯技术的努力，我认为你是在放弃锻炼和提高自身技术研发能力的机会，反而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当然，通过你师傅获得一定技术信息或者说是启发不假，但我问过你师傅，就连你师傅现在都还没有掌握生产技术，你师傅说你的技术阻碍，可能主要在离子交换树脂方面。换言之，就算是通过你师傅掌握了一些技术，但这是凭借你自身的技术研发实力所获得的，是依靠你自身聪明才智所获得的，并非是从你师傅那里直接偷学得来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你师傅也有责任尽可能帮助徒弟获得全套生产技术。

“现在，就来说对你产生严重危害的一面。将近二十万元的技术转让费，如果就这样轻松到手，你会怎样？如果你能够深刻认识到这种行为对自身的危害性，你有可能就此止步。可是，人之不如意随时随地都可能存在，只怕你抵挡不住不劳而获的诱惑，将目光盯向更大目标。一次又一次，任谁都可能陷进无力自拔的泥潭之中。你身为带着一帮人的老板已非一两日之功，如果你没有责任心、不能照顾跟随你一班人的利益，你就不可能做大做强。同样的道理，你没有社会担当、国家民族担当，谁又甘愿真心帮助你，拥戴你？

“更为严重的是，当我知悉你有窃取技术之嫌的时候，第一感觉，这纯粹就具有高素质职业间谍特征了嘛！所以，你如果继续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在一定时期内，理所当然将一帆风顺。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足’的呢？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例从古至今举不胜举，一旦身陷囚笼，那可是要彻底毁了你一生的啊。

“所以，如果你能够以孟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作为你言行指南，我认为对你是百利而无一害！”

“叔，霎时之间晚辈感觉茅塞顿开了。若非遇到师傅、叔叔、阿姨，晚辈可能碰到头破血流还不明白其中到底是为啥。您们就是晚辈的再造父母，这份恩德永生不忘！”

“其实啊，我不过是年长你一代人的岁月，加上和你师傅一样都进过高等学府。要认真说起来啊，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我或许还不及你呢。年青人，悟性高，只要走正道，前途必然一片光明。对了，可能你近几天想回家了吧？”

“晚辈今天主要是想聆听您的训诲。同时，如果能够征得师傅同意，就打算尽早向您们告别。当然，我还得去中粮油厂里，对转让合同的事宜作个了结。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形成如何善后的办法来。不知道能不能斗胆恳请师傅、叔叔、阿姨指教一二？”“这个问题，你就不用考虑了，我在那个厂还能够说上几句话。我去就说丽丽的徒弟不太适合搞这个项目，被我劝回去了。这样能行吧？”

庶盶倍感激动，只有连声谢谢。师傅向庶盶道：“离子交换树脂品名，师傅现在还不太清楚，大概一两天内应该能够给你一个答复。”

“刚才听叔叔一讲，徒弟明白了，这不劳而获的思想是一种精神鸦片，一旦染上，恐怕就难以自拔。衷心感谢师傅不计后果，愿意成全弟子的好意，不劳而获的事再也不敢有染。徒弟回去以后，在探索环己六醇磷酸酯技术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不少问题，到时少不得要请教师傅。另外，我打算立即去火车站看看车票，很可能直接就回去了。在这里，我就正式向师傅、叔叔、阿姨告辞。徒弟永远不会忘记，在这里有我再造父母之德的一家人！稍有机会，一定会来看望您们！师傅、叔叔、阿姨，您们保重！”

8.21
“爸、妈，我陪徒弟去一趟火车站。”“去吧去吧！”“应该送送！”庶盶感觉天色已晚，师傅实在不宜相送：“现在天都快黑了，师傅应该早些休息才是，徒弟实在不能劳驾师傅了！”“在我们家里，是我爸妈说了算，在我们师徒之间，当然就是师傅说了算。今天是比较晚了，所以买了车票以后，你还得送师傅回来。”正当庶盶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张叔道：“就听你师傅的，只是晚间一定要送你师傅回来！”

火车站售票厅的人依然川流不息，回墎州方向的车次不多，庶盶选购了次日凌晨六时许的车票。离开售票厅，庶盶对师傅说：“还欠着师傅的拜师礼呢，徒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想遵循师傅意愿，恳请师傅指点迷境！”“什么礼不礼的，你烦不烦啊？你不要以为随随便便点什么礼物就能够忽悠师傅，还是等你成为企业家的时候，再给师傅慎重其实地送份大礼吧！”

“可是，就这样离开师傅，徒弟肯定会长期充满愧疚。”“这样吧，去给师傅买两袋白味瓜子好了！”“师傅，这也太简单了吧？大概还需要加点什么，才能让徒弟稍许心安理得哟！”“好吧，你得让师傅想一想，想好了再告诉你。那，就先去那边大街上再说。”庶盶挑选两袋2500克装瓜子，师傅立即出声：“是想拿我当仓库啊？”顺手拿起一袋500克装：“这个足够了。”庶盶有些不甘心：“那就那多一袋吧！”师傅又拿起一袋100克装。

走出店门不远，师傅对庶盶说：“我想起来了，就给师傅送个手提包吧！”随即走进一家灯火辉煌的商店，庶盶在手表柜台前停下来，师傅迅速拽一下庶盶手臂：“抓紧时间吧，提包在那边呢！”

琳琅满目的提包，庶盶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排场。其中，标价高出五百元一只的手提包还真不少。庶盶暗自担心，要是师傅选中高价位的提包，自己怕是要把人丢到家了。

师傅很快选好一款八十多元人民币的手提包，庶盶感慨道：“师傅真会挑选，既如此便宜又时尚好看！”难得师徒一场，如今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原计划起码送师傅四百元左右的礼物，现在就一百十来元：“师傅，徒弟还希望能给您送块表。”

“得寸进尺了吧？我看还不如送师傅两三千元现金，让师傅随心所欲去买好了。”“三四百没问题，两三千还真没有！”“走吧，别傻傻的在这浪费时间了。”师傅边说边用力推着庶盶走向大门外。

听说这里的夜市异常繁华，早有一睹为快的意愿。今日一见，大有“过眼溪山，怪都是旧时相识。”之感。别样不同的是，这里的夜宵规模却一眼望不见边际，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师傅有没有兴趣吃夜宵，庶盶随即说道：“师傅，听说这里名吃荟萃，能不能请师傅介绍一二？”“开玩笑吧？刚吃过晚饭才几十分钟，我就不信你还能吃！”

也是的，所谓“一饱百不餐”，自己的想法明显不合时宜。“等你下一次再来的时候，师傅一定陪你大肆品尝这里的名特小吃，好不好啊？”“徒弟自然是唯师傅马首是瞻。现在，给师傅礼物的心愿还没完全满足，师傅看…”“师傅已经十分满足啦！你看这提包多好啊，价钱比我原有的提包都要贵，差不多是我一个月的工资了！”“但徒弟还是深感惭愧和不安。”“师傅倒是希望你越大方越好，大方到将整个徒弟送给师傅最好！”庶盶忽然感觉面红耳赤，唯唯诺诺的不知所措。

8.22
拜师前只不过是企图通过化验的平台，多少掌握些环己六醇磷酸酯生产技术，然后再东拼西凑地组合出配套生产技术。融洽的师徒关系，出乎意外地获得专业化验知识，这是自己早就梦寐以求的重大收获。

如果拥有牢固的化验知识及其相应设施，不仅仅是在生物技术领域，而且在广泛的生产制造领域，都将成为不可或缺的坚强后盾。更何况，师傅一家学富五斗，是真正难得的人生导师。从长远来说，维护好这场师徒关系，等同于在科学知识与科学技术的汪洋大海中，拥有坚船利炮而乘风破浪所向披靡。但若想在广泛领域随心所欲发挥化验的强大优势，对自己而言恐怕难于登天，师傅无疑能够赋予自己翱翔蓝天的翅膀。可能是自己竭力讨好的缘故，感觉师傅已经是对自己动了芳心。

回想类似情况，曾经的青梅竹马至今水火难容，欣悦多半已对自己怀恨，给龚玉琼造成的伤害难以弥补，侯琼可谓昙花一现。想必与曾经的恋人们，恐怕连“相见一笑泯恩仇”都困难。

也许是从小必须独自面对困难的原因，早已形成敢于迎难而上殊死一搏的本能习惯，从而较快积累了经验。在外人看来，本人始终是轰轰烈烈勇往直前，但现实总是会残酷无情，自己普遍是在焦头烂额中提心吊胆过来。自己时常退无可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能照闯。尽管装出一副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样子，实则是充满恐惧并不得不三思而后行。

习惯了穷于应付、左支右绌，所思所想皆为自己的不足，不仅没有丝毫优越感，反而是处处不如人的感觉。大概正是基于这种认知上的反差，自己对曾经的恋人越是小心谨慎、瞻前顾后，对方可能越是觉得缺乏真诚，导致大多怀恨而散的结果。现在自己身为人夫，如何延续和发展这场良好的师徒关系，无疑是个重大考验。认真想来，除了真诚据实面对并兼顾师傅意愿之外，别无良策。

每一颗树都用金黄色锡箔纸包裹，与灯光交相辉映反射出金灿灿的五光十色。地上和行人身上的灯光黯淡一些，灯光主要投向树身偏上的半空中，树叶被照得同大白天一样清晰。估摸着仅仅这照明的电费都非同小可，要是自己也如此武装几个平方米，电费肯定会“牛粪大一山”。走道两旁及草坪内，相距不远处设有靠背长椅，不少靠椅上有相依相偎或低声细语的情侣。

林荫下草坪上不乏其人，虽然与大街上熙熙攘攘不能相提并论，但却也算人流不息。无论是坐下的还是缓慢行走的，普遍是成双成对的男女，原来这里多半是谈情说爱的场所。

靠近人流集中的靠椅大多无人落座，来到一排靠椅前，师傅停下来：“坐会儿吧！先给师傅说说你曾经令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倾倒，然后再说说你现在的那一位，你看好不好？”

幸好有思想准备，尚可从容回答：“师傅第一个问题问得太过夸张，徒弟远没有令人倾倒的能耐。老实说，徒弟家中弟兄姊妹多，父亲早年患病，四壁萧条。从小遇到困难不敢声张，七年前创业又胆大包天举债三千多元，结果看着银子变成炭。

“如果就此偃旗息鼓，至少要用五年时间还债，只能勇往直前。也许正因如此，自己迅速收获相应经验。在别人眼里，徒弟似乎就是一个能够迎难而上干大事的人，但在自己的潜意识中，自己除了敢闯敢干外，纯粹就是个处处不尽如意的愣头青。料想就是这种被别人高看却又被自己小瞧的落差，在个人问题上总是闹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果来。曾经的女朋友们，在自己看来，她们都是可望不可即的。自己其貌不扬，又一事无成，哪有不低看自己的道理呢？殊不知越是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反而越是弄巧成拙，这些女朋友基本上都弃我而去。
“至于现在的妻子，由于我们的个性及人生观相对立，却阴差阳错，尤其是她被砸断了腿之际，尽管我们在一起可能吉凶难料，但命运的安排不可违，徒弟只有尽一切可能保障她的快乐幸福。”

8.23
半晌沉默之后，师傅喃喃说道：“你和那些姑娘们的事，既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之外。身为大姑娘的本师傅，在你刚来的时候，满以为是上天眷顾自己。早想霸道地对徒弟说，从此以后徒弟只能陪伴在师傅左右。知道你已经结婚，我真不愿意接受这种现实。仔细一想，能够和你妻子走在一起，也是你责任心等本性使然，正是徒弟的难能可贵之处。师傅在这里衷心祝福你们！”

“师傅的情真意切，徒弟深有感触并永远铭刻在心。师傅可谓金榜世家，集大智大善和金枝玉叶于一身，美满幸福，是师傅不可逆转的宿命。草莽徒弟与师傅有天地之别，泥腿子上不得金銮殿，这就是徒弟无可更改的宿命。

“徒弟一直在懵懂中跌跌撞撞，幸运的是撞到师傅门下，否则自毁前程还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如果能够得到师傅长期提携，徒弟就能够时刻校正人生方向、时刻明白什么材料构成什么功能产品，这就等于是在商海狂浪和知识的汪洋中具有了坚船利炮。若徒弟将后能够具备一定规模的检验设施，届时恳请师傅坐镇，如果师傅能够为徒弟当家作主，就是徒弟最大的幸运。”

“校正人生方向，怕是太高估为师了，如果说提供些参考意见或许还差不多。至于说以后为你坐镇检验，我觉得不太合适。你想想，若非客观原因限制，料想我们大概不会仅仅局限于师徒关系吧。要是将后我们长期待在一起，这感情上进退两难，那是会把你这个师傅逼到发疯的。今后凡是徒弟需要检验的，师傅以最快的速度拿出结果，你看怎么样？”

师傅双手紧抱臂膀，庶盶突然意识到气温已经下降，师傅穿的单薄自然会有些发冷。感觉自己衬衫较厚，外加马褂完全能扛一会儿，便立即脱下外衣，边给师傅披上边说：“陪徒弟出来，却让师傅受这般罪，实在惶恐难安。”“不来陪徒弟，哪来这一大堆礼物啊！”

师傅随即起身将衣服重新披在庶盶身上：“赶快把衣服穿好，别感冒。这大半夜的，突然脱掉外衣哪有不闹感冒的？”庶盶觉得自己扛得住，转头想对师傅说明，不经意间师徒二人的脸蛋贴在一起。

师傅猛地愣怔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帮庶盶披衣服。片刻的走神，见师傅安然若素，庶盶反而觉得这就叫做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好想好想，用徒弟的怀抱为师傅挡风避寒，可朦朦胧胧又怕被师傅一顿臭骂。”师傅没有出声，转瞬靠在庶盶胸膛上。庶盶惊喜万状，紧紧搂住师傅。

“师傅平常该不是特别挑食吧？”“我不觉得有挑食的习惯啊，怎么啦？”“感觉非常轻盈、瘦弱。”“这不好吗？”“我不知道。据说汉武时期的赵飞燕能够掌上起舞，或许就像师傅这样也未可知。”

庶盶记起刚才与师傅的对话，接着说道：“承蒙师傅不弃，徒弟有了师傅的后盾，就等于有了一对遨游的翅膀。只是吧，深知对师傅的恩德无以为报，徒弟是坐卧不宁。”“师徒情谊，本来就值得永远珍惜，师徒互帮互助是天经地义的事。此外，师傅还喜欢上了徒弟，徒弟也有情有义，师傅帮徒弟自觉自愿。不过，就像现在这样亲近的话，一旦产生不可或缺的依赖，恐怕你就只有把师傅抱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