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一家在农村,一年收入也没几个钱,仅够一家人的吃喝。二姨夫走的早,丢下二姨一个人,孤苦伶仃。
二姨命苦,是大家的共识。她有一儿一女,按说儿女双全,该是人生幸事,但似乎在二姨这里,成了磨难。
老大是女儿,老二是儿子。
记忆中的表姐白白胖胖,脸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小学都没有上完,就辍学回了家,帮家里干活。表姐嫁的早,离二姨家三四十里路,我后来就没再见过。听说嫁的不好,老公挣钱不多,婆婆又不喜欢她,虽然也生了一儿一女,地位却丝毫不见长,总被家暴。在农村,家暴是合法的,加上那个时候的女人,容易逆来顺受,自己也没啥文化,不懂得反抗。每到秋收的时候,二姨不仅要忙自家田里的活,还要替表姐忙活。去时包包裹裹,回来两手空空。在亲家家里,还要受人支使,女儿地位不高,二姨跟着受罪,还不能狠下心不去,怕女儿一个人忙活不过来。做娘的心疼。女婿跟婆婆,是很少搭把手的。
表姐过的不好,表哥也好不到哪去。
表哥不好好学习,初中毕了业,就出门打工了。如果打工过程中能领个媳妇,二姨也算交了差。可不巧的是,表哥跟三姨家的表姐好上了,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这是近亲结婚,原则上法律是不允许的,但不知道他们怎么领的证。二姨三姨都反对,拗不过生米煮成熟饭的两表兄妹。三姨家的表姐很是嚣张,因为一胎就生了个儿子,自此之后更是把阻挡自己结婚的二姨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孩子要二姨看,家务二姨做,田里要二姨打理,收了收成,却不属于二姨。小两口把财务把持地严严实实,二姨丝毫没有插手的机会。在家里,二姨也是没有话语权的,小两口对她动辄打骂,丝毫不像儿女的样。
要说这表哥,小时候也一起玩过一阵子,没觉得人品有啥问题,也可能是小时候啥不懂,看不懂大人之间的事。
有一次回家探亲,老妈非要去二姨家看看,说以后我可能没有再见她们的机会了。二十多年没见了,我倒是不乐意,没啥印象了。说实在,也没啥感情。最后在老妈的喋喋不休中,启了程。
离得近,到的也快,不到二十分钟,车子已经停到了二姨家门口。进门的时候,二姨见是我,连连热情的往屋里迎。
那是怎样的一间屋子啊,经年忍受风雨吹打,外屋墙皮已经斑驳不堪,退了色的墙漆也卷起了层层皮,一碰就掉,摔在地上碎成了渣,像极了二姨风雨飘摇的一生。屋内同样破败,长年生火做饭,墙皮已经由原来的雪白,被熏得黝黑,房顶也没了原先的吊顶,黑乎乎的缺口,像黑暗中的怪兽,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着猎物的落网。屋内靠墙摆着一张八仙桌,配了两把凳子,中间支愣一台火炉,火炉边上是平时切菜的案板,案板下面,是一口水缸。都是年代久远,失了原来风采,散发着一股岁月的气息。八仙桌的那边,是二姨结婚时的嫁妆,一张立柜,摆在炕边上,也没几件衣服,就放些日常。我在心里暗自感叹。我只是听说二姨过的苦,没有料到这么苦。
许是没有料到我会来,二姨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简单地问候我的日常,我的工作等等。我也一一回应。几句后,谈话就变成了老妈跟二姨的家长里短,我索性在旁边闭了嘴,听他们聊天。话语中,似乎尽是生活中的不如意。
临走时,老妈问我要了100块,塞在了二姨手里。瞬间,二姨的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水,止都止不住。她说,这么多年了,她自己的一双儿女,都没给过她一分钱,没想到我这个几十年没见的外甥女,还记挂着给她钱,我一时语塞,眼圈发红,不仅心虚,也是为她难过。
人啊,总是这样,泡在苦水里咬牙坚持的时候,没想过流泪,一旦有人对自己好,哪怕一丁点关心,都能哭的不能自已。
回程的路上,脑海里都是二姨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颤颤巍巍的双手。日子好坏,都是自己过的,孩子品性如何,也都是自己培养的,能怪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