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总是喜欢怀着忧郁的眼神打量人类的历史。人类的整部历史,在这个狂傲不羁之士的眼里,远非是一种进化,而是一种不可救药的退化。或许,这并非没有道理。
人类堕落的标志:对工具的过度依赖,和本能的丧失。
而最令人恐惧的工具,不是机器,而是无形的“秩序”。在秩序的框架之中,人类所认识的世界成了干瘪空洞的“概念”,成了诘屈聱牙的文字。 “概念”呈现给我们的是世界投射在书本中的虚假的影子,而世界的本质却离我们越来越远,不再被感知。
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必须摆脱工具,凭借自身强大的本能力量——“直觉”,来把握世界。当人放弃本能的直觉,利用“概念”工具去把握世界的时候,世界就沦陷在“概念”之中,而发明这些工具的人类,也沦为了工具的阶下之囚。
现代派,以及后现代派的很多艺术家一直渴望挣脱“概念”的枷锁,唤醒本能的直觉。这些反抗,这些挣扎,这些嘶吼,在他们的作品之中到处都有体现。
第一个要说的是马格利特的作品《这不是一只烟斗》。第二是杜尚的作品《喷泉》。
马格利特的《这不是一只烟斗》,主体部分画的是一只烟斗,说实话,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之笔,无非是一幅静物写生罢了。但是,在烟斗的下方,却用法文书写了“这不是一只烟斗”这句话。其实,这幅画之所以没有在历史长河里被湮灭,完全得益于这句话赐予的生命力。
任谁看到这幅画,都会禁不住蹙眉发问,“这不明明是一只烟斗吗?为什么说它不是烟斗呢?它不是烟斗又是什么呢?”其实,它是不是烟斗,它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幅画所给我们的警醒。
明明画了一只烟斗,却说不是烟斗,那么,这是什么?题目和内容脱节,造成了一种类似“无题”的效果。题目对于内容的否定,加剧了这幅画的冲突色彩——于是,词(概念)和物(本质)开始背离,“词”否定了“物”,走到了物的反面——词与物形成了“悖论”。
这幅充满悖论色彩的油画,实际上是要求我们遗忘“烟斗”这个词(概念),而重新去发掘被概念覆盖的物的本质——事实上,人认识事物已经开始通过概念而非直觉,概念让人忽视了事物的本质,让人对一切视而不见。
《喷泉》是杜尚在一个现成的男性小便器上书写了“R-MUTT”(喷泉)而成的一件艺术品。据说,当年杜尚抱着这个被他命名为“喷泉”的男性小便器去参加一次展览,连素以激进著称的“达达主义”者也嫌不雅观,把他拒之于门外。不过,历史最后还是公正地认可了这个“小便器”。
比起马格利特的温和来,杜尚更为辛辣,更为嘲讽——
杜尚的这个《喷泉》较之于《这不是一只烟斗》更具有悖论色彩。他首先否定了小便器之为小便器。然后,他居然把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便器命名为充满诗意性的“喷泉”。
或许,这个作品在向我们发出警告:
“谁说一个肮脏的物件不能用一个优雅的名字来作遮羞布?”
“谁说一个优雅的名字背后不会隐藏着一个肮脏的物件呢?”
概念,永远无法反映物的实质。名不副实的东西在这个星球比比皆是。马格利特和杜尚的作品,是对概念,对秩序的一波冲击。他们试图砸烂束缚人的枷锁,他们因此而是轻的,他们因此而是美的……
可惜的是,在概念所构成的黑咕隆咚的穹窿下,人越来越成为睁眼瞎!
现代之前,美存在于“概念”中,每一件艺术品实际上是很多“美”的概念的集合。而现代的“美”则存在于“悖论”之中,艺术家把概念化的美的形象从自己的脑海中流放,对于“诗性”的发掘越来越依赖于直觉力量!
悖论贯穿整个古希腊悲剧史,同样也刺激着现代主义者在寻觅“美”的途中勇敢地跋涉。可是,在现代以前的艺术作品中,悖论几乎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优雅,和谐,统一,对称……”。在概念的蹂躏下,“美”被打入人类遗忘的深渊——因为,人的直觉一直在睡觉。
“只有在悖论中,真正的‘美’才能被感知。”——这个公式之所以能够被确立,因为,人生就是这个样!说到底,人生,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悖论:在生命的悲剧本质面前依然保持着高贵气度从容起舞——人生因此而美丽!
在这个世界上真理始终存在着,只是人类越来越缺乏聆听真理的耳朵!
为了健康,请不要相信概念,抛弃它,启动你本能的直觉来把握世界!
为了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