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叔爱钱，也爱女人，七叔和他的父亲一样，娶了很多老婆，寿命也足够长。

可是，七叔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爷爷，年轻时候妻妾成群，老来却孑身一人。

七叔有所不同，年轻时候巧舌如簧，风流成性，老来子孙满堂，安享晚年，这应该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大爷爷的“光辉”事迹已不可考，我很好奇他的地主生涯是如果度过的，可惜时光流转太快，不能仔细探寻。于是我便爱屋及乌，把七叔生平的趣事仔细搜寻。

如今的七叔，在父辈的眼里是一个活宝，我听得他们对七叔的议论，不一而足，听得入了迷时，便忘却了大爷爷的传奇人生，对于七叔的平凡故事，我越发来了兴致。

七叔有一个很让农村人瞧不起的坏毛病，就是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平日里东窜西窜，看见别人家葡萄架上的葡萄，从结果开始，他就在悄悄地关注，等到时机成熟，他便深夜一个人前去摸索着，把衣服往上一揭，形成一个软质的篮子，摘满三分之一后，便心满意足，蹑手蹑脚地回家了，拿来的葡萄往床上一扔，捶醒他的孩子和老婆，睁开惺忪的睡眼，伏了过来，老鼠一般跳进谷仓，窸窸窣窣。

迅速吃完以后，七叔周围的旱烟雾也慢慢褪去，得意地打扫着战场，老婆孩子们渐渐缩回被窝，一闭眼，又昏睡过去。

曾经我很好奇，为什么每次七叔都只摘三分之一，如今想起来，这正是他聪明的地方。

那些年代，在农村，只有逢年过节才可以吃得上猪肉，平时馋了只能吃点鸡蛋，或煮或炒，油星也少得可怜，这样想想也其味无穷。

可有一段时间，村里的人只能吃些粗粮咸菜度日的时候，七叔一家的嘴唇上总是泛着猪油的光泽，毛发都变得浓密和坚硬，甚至家里的土狗咬人都有了几分气力。村里人觉得有些不对劲，暗暗地猜测七叔家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父亲也抑制不住好奇心，代表全村人去检查了七叔的家，他的厨房简陋而落满灰尘，娶了个媳妇的功劳也许就是生了四个仔，四个小伙子个个生龙活虎，这便是七叔的得意之笔。

锅里、蒸笼上放了几个变质的馒头，放了一盘满满的无人问津的咸菜。父亲有些失望，盖上锅，然后又四下张望，看见水瓮盖得严实，记得七叔家的水瓮从来不会被盖住。其中必有蹊跷，打开一看，呵，盘子里面放着一大块煮熟的猪腿，亮晶晶的透明，让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父亲看见后也觉得蹊跷，七叔穷得都揭不开锅，哪来钱买这么大块的猪腿？他急忙盘问着七叔，七叔尴尬地看着父亲，一看隐瞒不过，拉父亲在厢房坐下，掏出旱烟盒，和他不急不慢地抽了起来。

“说吧，怎么会有那么大块的猪肉？又是在哪偷下的。”

“什么叫偷呢，大兄弟，这回可不是偷嘞，是我们爷几个出力气弄回来的。”七叔神秘地伏在父亲耳边郑重其事地说。

“花力气，花什么力气？干什么能人肉换回猪肉。”父亲进一步紧逼。

“大兄弟，别急嘛，我慢慢跟你说，可不要告诉别人哦。”七叔显得更鬼鬼祟祟，手里的烟也变得碍眼，使劲抽了一口，放在脚下，很快地踩灭。

“半个月，我在邻村给牛割草时，看见王三家的猪得病死了，我估摸着他们要埋了这个猪，就远远地在他家门口张望，他们果然下午就埋了，深夜我们爷几个拉着牛车，去埋的那个地方重新刨出来，然后自己…..”

父亲一听急了，也把脚下的烟一灭，气得站起来，大吼一声。

“老七，你怎么能这样，病死的猪怎么能吃，你都不怕自己得上猪瘟。你一个人没事，这还有大家子人呢，把孩子吃坏怎么办？”

“小声点，大兄弟，那个猪不是病死的，是老死的，给王三家下了四五年的猪仔，前阵子王三不在，他那个婆娘死命地给猪吃，吃多了，肚胀死了。”

“那你也不能刨出来再吃呀。”

“没事，你没发现我们爷几个身体都不错吗，人一定要吃好，才能长好身体，我不怕死，嘿嘿……”

父亲觉得不可理喻，起身使劲一推门，砸中了在门外偷听的王大嘴，什么事情到了他的嘴里就像炸了锅，添言加醋一般，事实歪歪扭扭地破门而出。

不到一天，全村人都知道七叔的秘密，背地里都骂他损了阴德。七叔却觉得没有什么，让自己一家人过得好才算本事，其他的管它那么多干什么。

有一次，七叔看见李大头家的母鸡正在抱窝，他看见后远远地躲在一旁，等着那个母鸡下出鸡蛋，回家好给孩子们吃，之前的许多次，他都在这个地方抢先李大头一步收了鸡蛋。等了大半天，母鸡终于起身，他迫不及待地过去一看，哎，他妈的，怎么下个软蛋，他拾起软蛋就砸在对面的树上，蛋黄不经破裂就泼洒出来，抹在树上涂得均匀。

七叔一想白等了大半天不划算，奋力追上去，抓住了母鸡的脖子硬塞在自己的袋子中，往家里一路小跑。

李大头看见远处树上的蛋黄格外醒目，像交通路口的黄灯让人一怔，跑过去刚好看到七叔正在抓他家的母鸡跑开。他大骂一声追了上去，发了疯地喊着七叔孙子。

“抓贼啊，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偷我家的鸡。抓贼啦。”

邻里都跑出来四下张望。一看究竟，李大头跛着脚追着七叔跑，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劝说七叔放下母鸡，给人家赔礼道歉，七叔却死活不承认，一直让李大头追到了他们家，还是不承认他偷了李大头的母鸡。

最后李大头找到我爷爷去主持公道，爷爷感到脸上无光，羞得对七叔拳脚相加，他才勉勉强强交出母鸡，才发现母鸡早被他活活捂死在怀里。

最后李大头看在爷爷的面子上，提出了让七叔赔偿，并且赔礼道歉，七叔也答应办到。一切做得毫无光彩可言，村里人笑过之后都明白七叔是个怎样的人。

李大头收到了七叔的50元赔偿费，抱着母鸡愤愤不平地离开，七叔这时候却来了一句：

“钱我赔给你，死母鸡应该给我留下吧。”

全场鸦雀无声，爷爷怔了一下，转过身，双手不停地哆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