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放学时，天空已经变成了灰黄色，像是马上要泼下雨来。大风劈头盖脸地吹向行人，我加快了往家赶的脚步。

到了家，天空更加阴沉了。乌云是那么厚，使人觉得压抑；呼呼的风声是那么尖锐，击打着我的耳膜。我赶快把所有窗户都关上，风声逐渐从我耳畔消失了。我回到书房去写作业。

到了快要吃饭的时候，我来到客厅。爸爸说：“怪热的，打开窗户透透气。”他把正对着饭桌的一扇窗户打开了，“怪不得朋友圈里都被冰雹刷屏了，冰雹下得真大。咱们这里还不严重，我看一个视频上的冰雹都有小馒头那么大了。”

妈妈早就做好了卤，刚煮上面，这会儿正好出来看下冰雹。“这么大的冰雹，把树叶都打掉了！小秋，你去把灯关了，我录个视频。”我去开了灯。

看见妈妈专注地录视频，我也开始看向窗外。因为有纱窗捣乱，我看不清掉落的雹子，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天上的确正往下降水。没有办法从空中看到那些冰颗粒，我把视线移向纱窗外的窗台。我看见了一些小冰疙瘩，它们的透明度不高，颜色并不像乌云那么黑，也不像雪那样洁白，只是还显出能略微反一点光的灰色罢了。

我想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冰雹。这些年本来就很少下冰雹，有一年下了，而我碰巧在外地。没有见过的东西，早晚会见到的。正在我神游物外时，我听到爸爸说：“这场天灾，可让庄稼遭殃了。本来都已经快要收获了，谁能想到这时候会下冰雹呢。看吧，明年农产品肯定还要涨价。”他扭头对我说，“趁水果还没涨价，赶紧多吃水果吧。明年再想吃，可就不容易咯！”

妈妈录完了一段视频，仍然靠在窗边。我提议：“明天出去遛遛吧，难得天气凉快些。”

爸爸马上问：“你有时间吗？”

我说：“我会把事情安排好的。再说，也应该出去活动一下，不能一天到晚坐在书桌前。”

妈妈应和着：“是呀，周一到周五紧张，周六去亲近大自然，也好放松一下。”

爸爸也就同意了：“行，你自己安排吧。”

我问他：“你去吗？”

“我还去？”他想了想，说，“去就去吧，陪你们去转一圈儿。你想去哪儿？”

“就去运河吧！我们骑车去，正好锻炼身体。”

在第一缕晨风吹在我的脸上时，我就清醒过来了。今天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可是没有下雨。空气清凉了许多，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味从窗缝中吹进来。不慌不忙地吃完了早饭，我们就出发了。

我骑车驰骋在幽静的林荫小道上，掠过一片片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的光影，仿佛坐在青春的小舟上，一去不复返。

不久我们来到运河边，东风拂过水面，水上泛起涟漪。我们不约而同地减慢了车速。

“咱们在这歇一歇吧。”我喊。于是我们停下了车，走近河滩。我找了一块空地坐下，妈妈也挨着我坐下了。爸爸却童心忽起，捡了一块石头往河里丢去。石头在水面上跳了两下，就没再起来。

“你真是童心未泯呀。”我称赞他，“我在一本小说上看到，主角在江边往水里丢石头，一个配角说，如果石头能在水上跳十️下，人就能拥有好运。最终，他俩各丢出一块跳了五下的石头，凑足了十下。我不知道这是真是假。反正我做不到，我连让石头在水面上跳两下都不行。”说着，我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往水里扔过去。石头掉进河里就没再起来。

爸爸笑了。“你这样扔不行，你应该把石头扔得低一些，几乎让它贴着水面飞过去。看我的！”说着，他又扔了一块石头。

我按照他说的抛出一块石头，这回石头在水上跳了三下。我由衷地赞美：“太高明了！这方法还真奏效。”

“那当然了。”妈妈笑着说，“人家从小下河爬树掏鸟蛋，早就练就了一身好本领。在这方面，他是行家！”

爸爸说：“是的，我小时候就贪玩，不大爱学习，所以我才考上大专。你可别跟我学。”他对我笑了笑。

我说：“这不是你的问题。可能你们那里的教育资源不够完备，你看别人还有考不上大学的呢。”

“不是这样。”爸爸大摇其头，“虽然那时候大多数孩子都很爱玩，但同时有少数的人不贪玩的，他们中就有人考上清华北大。所以说人不能怪罪于环境不好。我们还是得靠自己努力学习。”

我说，大部分人不好好学习，那也是学校的一种缺陷呀。你看这个学校好不好，除了看学生们的平时成绩或者是毕业生的清北率，不是也得看学风吗？人是很容易被环境影响的。再说了，你所说的那几个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他们应该主要是自己非常上进，并不一定是老师的水平有多么高。像这样的学霸，不管在哪里读书，他们都会尽自己百分之二百的努力去学习的。如果一个学校大部分学生都能考上名校。那才能说明老师水平高呢。

爸爸说，你说的有道理。各个地区的教育水平的确是不平衡的，可是你的出生地就和你的父母是一样的，并不能顺着你的心意由你去自主选择。既然你的环境是固定的，你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获得一个更好的环境，以后就会过得更好。

我点点头。“你的选择倒是很明智的。现在的公司招聘员工，大学学历是一块敲门砖。你现在还自考了大学本科，这就更好了。我妈那时候才上中专，而现在的学生谁会去上中专啊？大部分都是去上高中，然后去考大学的。那时候的中专毕业生工作包分配，看起来好像是铁饭碗。世界上可是没有这么好的事，现在哪家公司还会招聘中专生呢？多上两年学，一定比不上大学就直接工作要更有收获。你花在书本上的时间都不会白白浪费，学到的这些东西以后一定会对你有帮助。”

妈妈说：“对，这就是我不阻止你看课外书的原因。只要不是临近大考，我都允许你去看那些书的。看书，不是只为了应付考试。开卷有益，书上的那些人，那些事，都能让你了解到一个和我们日常生活不一样的世界。读书应该是一件愉悦放松的事情，它的意义并不在于让你苦思冥想出一些心得来。哪怕你只是泛泛看过这些书，也和不读书是不一样的。你总说你读不懂《双城记》和《欧也妮·葛朗台》，那是因为你还年轻，知道的事情不够多。我敢打包票，等你上了高中，学习了更多的历史文化知识，你就会明白这书上写的到底是什么。就像你现在已经能看懂《四世同堂》一样。”

“我现在也常常看书。我想，如果我念过大学，那我的人生可能会和现在不一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时候的人们怎么会想到现在的情况呢？我觉得我现在的生活也是很好的。别看我总是窝在家里，读了那白纸上印的铅字，我也就和到外面去开了眼界差不多。”

我向妈妈建议：“那你现在读个大学吧，还来得及。”

“不行不行。”妈妈摆摆手，“我都这么多年没学过中学课程了，早就忘了。现学现卖也不大可能，人的年龄增长了，记忆力就下降了。”

我也就没再坚持。我们已经不累了，于是又骑上了自行车。

穿过密密的绿荫，我惊喜地发现，几个月前还光秃秃的一片矮树，枝头已经挂满了白的红的繁花。在没有花儿装饰乌黑的虬枝的时候，这丛树看起来又矮又笨拙。现在枝头有了色彩，黑色的树干反而成了明艳鲜花的绝好背景，比单纯的群芳盛开更让人赏心悦目。

我从车上跳下来，向爸妈招招手，便往花丛跑去。我扶着一枝花嗅了嗅，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妈妈走过来，笑着对我说：“给你拍个照吧！”我赶忙拒绝。闻着花香，我突然想到了自己很爱吃的玫瑰馅鲜花饼，问妈妈：“你觉得这花能不能吃？”

“估计不大好吃。”妈妈想了想说，“鲁迅先生曾经说过：‘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螃蟹有人吃，蜘蛛也一定有人吃过，不过不好吃，所以以后人就不吃了。’你想想看，在咱们这么一个以美食闻名的国度，要是真好吃，大家为什么不吃它呢？”

“也是。可是有的商家居然用动物油做玫瑰馅，真是暴殄天物。玫瑰那么好的食材，应该也用植物油去配才合适。”

“你想的太美了。”爸爸笑我，“商家以盈利为目的，肯定会尽可能地用便宜的配料。”

谈笑之间，太阳已经升到了我们的头顶上。我的脸上出了一层细汗，袖子也与胳膊粘在一起。

我问妈妈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妈妈看了一眼手机，说：“已经出来两个小时了，咱们回去吧。

我们就骑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