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和太阳花
晒了一天太阳的地上,白茫茫的一片热气。
夜幕终于拉开。
猫常常趴在垃圾架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跑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夜晚对于猫,就是白天对于人;灯光对于猫,就是太阳对于人。
每次从垃圾架走开的时候,鼻子里都充斥着猫的味道,身上似乎也沾了猫窝里的味道。迅速从垃圾台上走下去,冲下去,一直冲下去,不做任何迟疑,鼻子不用呼吸最好,屏住呼吸的跑下垃圾架的台阶。
铁制的台阶上,有突出的圆点,以此防滑,没有太过平坦之处,留不下猫的任何脚印和痕迹。你不知道会有多少只猫从上面趴着。走上去的时候,有一个小小的斗争,要先把猫轰下去,一只,一群或一家子。猫以怀疑,玻璃球般的眼睛看着你,瞪大了极圆的眼看着你。你轰,它可能逃走;它也可能只是躲在一个地方,呆在一个角落,不靠近,也不远离。
猫的食物,猫牢牢地守着。就像蜜蜂守着一朵太阳花。
最近,猫在上面趴着的似乎少了很多。
今天傍晚,再去倒垃圾,猫还是少了很多。
夜晚的风,凉意而生,夏天似乎是在熬着和夜晚见面,这是最凉爽的、最美的时候,最悠闲,最轻松。听孩子在路上的玩耍,听散步的人三三两絮叨,哈哈大笑……。
走过花园,沿着原先的路,返回来。路灯光高高地落下来,洒在半空,洒在地上。假山灰色的地方反射着灯光,像山上开的白花。山的一角,喷泉暂停了,水在假山下,静静地睡着了。
再走几步,又是垃圾架的另一个出入口,架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叮叮当当,晃晃荡荡,踢里嘡啷。
猫的声音总是给人无尽的想象和质疑。猫真的就是黑夜的活跃分子,这时,是它的地盘。它的地盘会弄成什么样的?
高高的垃圾架上,光抬得更高了,远远地照下来。
高高的地方,站着两个人,挥动着手电筒,那样亮的地方,倒个垃圾,还要照着手电筒?老人吧,视力不好,可以理解。
我走过,扭头再看,那两个人还在那站着,一个在挥动着手中的东西,“猫最近少了,怪不得,是逮猫的?用猫肉充当一些肉,还是……”
退回几步,再看,两个人还是没有动弹,还是在那里,没有下来一个。
慢慢走到了垃圾台的下面,仔细地去看。灯光洒下来,平铺在他们身上。他们弯着身子,低着头,另一个又装过身子,朝垃圾桶里看着,深深地埋下头,头更低了。他们都背着光,略有些微弱。手电筒在此,派上了用场。
从一堆垃圾里,在黑黑的夜里,用手电筒找出一番光,搜罗发现光下面的“宝贝”样的东西。
灯光,即使是手电筒的光,也可以发出太阳般的光芒,虽没有温暖,却可以找出一条路,我们都不曾觉得那是路。夜晚,没有太阳,却也有太阳般的光。
两个人慢慢成了熟悉的身影,在倒垃圾的地方,有猫的地方。站着的高高的人,趴着矮矮的猫。一高一低,各自寻找各自的。
在没有太阳的地方,夜晚的灯光也是他们的太阳。
夏天的到来,无疑是垃圾疯狂时代的到来,疯狂的味,疯狂的水果汁………渗出。他们就在我们倒垃圾的对面,期待的眼神,偶尔兴奋的样子,扒拉着你倒进去的,他倒进去的,乱七八糟的垃圾;分类的,没有分类的。我们常常捏着鼻子匆匆跑下去,飞奔的也有;我们带着口罩,提着袋子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垃圾袋;我们走过去,带着工作、生活的各种心情,好的坏的,希望的失望的,高兴的伤心的。
一晚,又一晚,背对着光的两个身影,在我们走过的地方,侧身杵着。身上铺着灯光。忙碌的双手,忍受着手下的任何东西。每个家庭不能忍受的,他们可以;每个家庭不愿留下的,他们再把它们留下来;每个被废弃的、无用的,成了他们的稻草绳。
…………
不知道的地方太多,太多远的地方没有去过;很近的地方,去过,没有认真的看过,没有认真看那里曾经停驻的人和物。曾经认为只有猫呆的地方,其实,还有别的物,甚至还有人。
就像我们认为的夜晚,其实并一定是夜晚,有可能有太阳。我们认为的难以接受的东西,在另一番处境下,它却变成了一朵花的样子,变成易养易成活的太阳花,它灿烂着。就像不可小觑有九条命的猫,亦不可小觑把灯光当成太阳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