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1020周一)
招聘课上,老师看着台下被各种空泛理论搞得昏昏欲睡的学生,开始讲一个故事:从前,有两个人,我们暂且叫他们阿文和阿健。阿文和阿健同时去应聘某科研部门的一个职位,但空缺只有一个,于是部门经理组织了团队见面会,让阿文和阿健分别都和所有小组成员见见面,最后由大家投票选出一人。经理先和两人进行了简单谈话,两人能力都不错,但阿健还是明显比阿文强一些。这空缺大概是阿健的了,经理想。可投票结果出来,阿文以绝对优势胜出。经理想不通,阿健能力强,是很明显的事,为什么最终阿文胜出?老师停了停,知道为什么吗?她问学生,学生沉默,因为通过见面会,大家觉得阿健不如好阿文好相处。老师自己又说下去,部门经理希望找最强的,但下面的成员只想找一个不给自己添麻烦的,经理为了体现民主,最终还是聘了阿文,但也修改了招聘流程。老师讲完了,讲台下仍是一片昏昏欲睡,老师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讲课。
也许是我的幻觉,那叹气不像是对现在的的无奈,那叹气有种陈旧,有种无法挽回感。也许老师就在这个故事里,也许是阿文,也许是阿健,也许是选了阿文的成员。
新鲜的故事往往讲得激动,充满感情。而陈旧的故事永远的讲得简单平静。甚至没人能知道讲故事的人是故事里的谁。
上学时最常见的讲评作文的方法就是请那些得了高分的同学读一读她们的作文,那次被请上讲台的是作文一贯不太好的小仪,她那篇文章很特别,与我们写惯了的“八股议论文”不同,她在讲故事,缓缓、缓缓地:……孩子睡着了,睡着睡着,外公将她抱起来,一老一少,坐上了向北飞的飞机……孩子找了很久,除了两个黑色相框里之外,她再也找不到爸爸妈妈的脸,姑姑说,别怕,想哭就哭吧。孩子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哭不出来。……
小仪的声音很好听,她缓缓的语调也把悲伤衬得刚好,读完了,大家鼓掌。小仪平静地走回座位,听老师开始点评这个故事好在哪里。下了课,我们几个朋友围着小仪,七嘴八舌地说着,写得真好;我现在都不会写故事了;是啊,除了议论文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最讨厌作文了……七嘴八舌,小仪笑着,与平时一样。
转眼毕业,小仪和我坐在电影院,我们刚看完一个悲伤的故事,脸上的泪还没擦干,散场灯却先亮了起来,于是我们坐着没动,想等泪回去些。
“你还记得我的那篇作文吗?”小仪突然开口。“当然。”我说。三年时光,无数篇范文,我还是只记得小仪唯一一次读过的那篇,我想它应该永远不会跟我脑子里那些“新颖的论据”混杂在一起。
”那是我,”小仪说,“我就是那个孩子。我家本来是广东的,父母姑姑都来北方做生意,我和外公住在一起。一天,外公突然说要带我找爸妈去,我们飞到北方,爸妈却只剩下两个盒子和两张黑白照片。”我偷偷望了一眼小仪,她的侧脸很平静,挂着电影遗留下的泪痕,声音还是缓缓的,很好听。“车祸,”她继续说,“连最后一面也没能看到。”
我半张着嘴,有什么卡在喉咙,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就是想告诉你一下,没什么,已经太久了,若不是照片,我都不记得他们了。”小仪擦干脸颊,“走吧,吃饭去。”她说。
网上流行过这样一句话:现在那些让你放不下过不去的事,总有一天,你会笑着讲出来。
新鲜的故事,跌宕是资本;老旧的故事,没有了年轻时的资本,却平静,平静得主人公都能从里面全身而退,以旁观者的身份讲上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