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以后,人类栖居的地方,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好说。人,从洞穴迁徙到地面生活,至少也有一万多年的历史——旧石器晚期以后的事情了。这种迁徙,从人类发展的历史看,意义不亚于人从爬行到直立。从图腾再到原始人的宗教意识的自觉,人类的栖居文化,也就翻开了新的一页。水泥、钢筋的发明,实现了人类的许多梦想。
渭南城蛰居在大秦岭的北麓;是渭水之南的一座新兴城市。也是人类早期的蓝田文化的发祥地——农耕文明,却又架起了渭南一代又一代人的生命篝火。城和人一样,是有性格、有气质、有追求的。上个世纪晚叶以降,渭南城的命运,就充满了坎坷。在半个世纪的风雨历程里,渭南城“先天下之忧而优”,以秦岭之博大,渭河之辽远的情怀,在历史的长河里,悠哉游哉,铸造了一代又一代的东府人。
至今,我们考察历史,探访先民的生活,更多的还是靠先民遗留给我们的器物和生活遗址。一座城市,就是先民结绳记事在新时期的体现。也是我们传承文化,创造文明的智慧结晶。那天,站在南原的危崖上,朋友们一阵惊呼,这是唐朝的那个后院吗?错落有致,色彩盎然,宛如在山之麓、河之畔,萌芽在晨露之中的一朵凝固的生命之花:绚丽而多彩。
城市是凝固的音乐;从农耕文明到工业文明的过度,渭南是在巨大的阵痛中完成的。在拆与建的辩证法则中,渭南的管理者秉承传统的人文核心价值观,以现代伦理秩序,创造了符合中国人居理念的后农耕城市文明的神话。近乎自然的半山半水半城格局,让新兴的渭南城有了半儒半释半道,半工半农半商的人脉气象。田园牧歌,是现代人追忆的闲适生活。
城市是流动的雕塑;忽然想起俄国作家契诃夫曾的一句话,“雕塑,就是把多余的部分删去。”先前的小街低棚,乱搭乱建,如肌体的肿瘤,在不觉间消解着一座城市的品格和理想。我不想说渭南的管理者都是雕塑家,可他们在繁重、艰辛的跋涉中,不经意间,却深刻领悟了拆与建的大道。这不能不让我们思考,反思我们的过去和未来,当然,也包括一座城市的梦想。
绿 之 歌
安居,方可乐业。几千年来,中国人理想的生活状态,可以用两句话概括之:“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潜意识里,竹是一种人生状态,精神取向有明显的释道思想。作为一种常绿植物,竹,更偏爱南国的水土。延续这种理念,北方人因地制宜,引水植绿,囤土积山,追求高尚、优雅之生活。
作为后农耕文明的中心,渭南城则有得天独厚的先天优势——这让主政渭南的管理者,勃发了古人生活理想之幽情:一座城市,就是一个人的家园。古人有论:“门内有径,径欲曲;径转有屏,屏欲小;屏进有阶,阶欲平;阶畔有花,花欲鲜;花外有墙,墙欲低;墙内有松,松欲古;松底有石,石欲怪;石边有亭,亭欲朴;亭后有竹,竹欲疏;竹尽有室,室欲幽;室旁有路,路欲分;路合有桥,桥欲危;桥边有树,树欲高;树荫有草,草欲青;草上有渠,渠欲细;渠引有泉,泉欲瀑;泉去有山,山欲深;山下有屋,屋欲方;屋角有圃,圃欲宽;圃中有鹤,鹤欲舞;鹤报有客,客不俗;客至有酒,酒欲不却;酒行有醉,醉欲不归。”不难看出,这份诗意的心情,是中国人不老的追求。
从东到西,由南向北,渭南城的长街短巷,楼前庭院,到处是树盛枝茂,灌木葱葱,芳草绿茵,红黄青绿,万紫姹嫣,恍惚间,仿佛徜徉在北京的植物园。那虬枝横生,林荫覆街,树叶发亮的是法国梧桐;那鹤立鸡群,含苞待放,通身透着筋骨的是白玉兰;那一字排开,远远的就能闻到气息的绿化树是国槐;那一簇簇枝头挂满绿色果实的是女贞;那难得一见的粉绿,是颇具南国气韵的绒线树;那片粉红的花海是娇嫩的百日红……还有远远的矗立在路旁绿化带里的各种松柏,不知名的花草,把眼前这个不大的城市装扮的绿意盎然。即是到了银装素裹的冬季,小城依然能感到春天的气息。
方圆数十里的南原是大秦岭的一道台原;也是渭南城的天然屏障。昔日的黄土原早已是绿树成荫了。雨后,独自行走在宽阔的街道上,一抬头想起了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山”的诗句来,惬意油然而生。曾经向往的清雅、超凡的生活,没想到竟然不用出城,不用进山便心怀了然了。
这是我没想到的事情,也是许多渭南人没有想到的事情。
人 之 雅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斯是陋室,惟吾德馨”,高尚生活的方式,在精神上是共通的,像孔丘说的,保持心灵的快乐,就是人生最大的幸福一样,为生活寻找一份精神上的富足,这也是中国式的生活哲学:大道从简。只要保持一份高尚的生活品位,一颗不浮华的心灵,便拥有了世界上最美丽的居所。
渭南自古乃京畿之地,俗话说,在皇城根下生活的人,那有不懂理的。只是有些时候,渭南人爱拿“理”说事而已。久而久之,给外省的人反倒留下了“不讲理”,“不识时务”的笑柄。呜呼,两千多年了,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
据史载,从汉代以后,渭南被称之为冯翊郡。之前,隶属繁复。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除史前早期的蓝田文化,渭南的大汉文化和各地的民间文化,像戏曲、民俗、饮食等,也是源远流长、独具魅力的文化奇葩。恰恰正是这些无形的东西,构成了渭南人独特的人格魅力。从渭南所辖地域看,构成渭南文化的主流的有东线的黄河文化,南线的秦岭文化,中部的渭河、洛河文化和北线的草原文化。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加上多民族多文化的媾和,渭南人已度过了好斗、狭隘的幼稚生存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肥沃的土壤,让渭南人有了一份从容的心态;深厚的文化积淀,孕育了一代又一代杰出的渭南人。在这片土地上,走出了六位皇帝,八十多位宰相,二百多位将军。诞生了字圣仓颉,史圣司马迁,酒圣杜康。像历史名人王翦、郭子仪、王鼎、王杰、杨修、杨震等等,就是渭南人的代表。说到雅,以民间为例。在韩城,不论贫贱富贵,都把子弟的学业当作头等大事对待;在合阳,家里大凡来客,不论富裕贫穷,都要给客人用方盘上饭,即是用辣椒、食盐凑数,也要上够十碟八碗的。过年过节,家家都要蒸花馍;在富平,不论大家小家,只要还有土炕,炕头就要放一尊石狮子,俗称炕头狮;在大荔,不论事大事小,女子出嫁,娘家人都要给姑娘送馄饨、卷卷馍;在临渭区和渭北不少地方,至今也还保留着舅家,给外甥完灯的风俗。凡此种种,不外都是为了图个吉利,求个平安。
正如越是民族的,才越是世界的一样,民间的雅和风,才是一个民族的精神追求和灵魂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