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人


又到暑假,不自然地就想起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忙着期末考试的同时也忙着在众多暑假去向中选择一个目的地,最终被叔叔的几通电话给敲定,去深圳过了一个难忘的暑假。

叔叔一家在深圳工作,普通又忙碌的务工者,堂哥和叔叔在沙井,二妈在西丽。在一个休假的日子,我和哥哥决定去西丽看看二妈,在西丽的那一天,不是喜悦占据了一大半,而是亲情的凝重。早上起得很早准备等哥哥一起去西丽找二妈,一切在一个星期前就商量好,二妈那天也休假,早早问好我们想吃什么,准备就在这异地的城市里来一桌子美味,再细琐的感情搬到这远方城市里也会因为难得相聚而变得十分有盼头,这座工业居多的城市里到处是乞讨生活的人,麻木而平常,我背着书包,与一车子务工者格格不入,但这一车子务工者都是我叔叔和二妈的缩影,他们也是这样却又大不相同。我们坐公交去转地铁,地铁里的细节记得不清楚,我只是在脑海里对比我来深圳之前在网上查的地铁线路图,我熟记西丽这一条,因为二妈在这里,光秃秃的地铁线呈现在脑海里很简单,但是真实的路程就太麻烦,我和哥哥下了地铁还走了好久,哥哥以前就说,他觉得自己很失败,工作这么久都没给妈妈买什么礼物,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好,想买一条项链给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好,他毕竟不是女孩子。路过超市,我提议去买点水果带给二妈,我想携点礼物看看二妈,最后这水果还是被哥哥抢先付了钱。一路上跟二妈保持电话联系,二妈告诉我们坐到某地就下然后出来接我们,哥哥也真是火爆脾气,他极不耐烦说二妈告诉的地址不对,一堆粗鲁的话,一口回绝二妈的解释和关爱,简单又粗暴。我不知道哥哥和二妈之间有什么疙瘩没解开,但是我总感觉得到他们说话对口不对心。我自己也感同身受,爸爸年轻也是个火爆脾气,对我严格要求,我再叛逆也会被他压下来,真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不服,在我长大他老后就反过来了,现在爸爸对我的容忍度极高,反而不那么严,我可以反过来当权威,我可以不听话,他再也管不动了,还是因为这么多年来我已经被训成了乖乖的小孩,他有把握我不会干出格的事情,对于这样的变化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我不想承认爸爸的退让,不管他是老了还是后悔当初对我太严厉,哪一种都不是我要的结果。我想哥哥也是一样。二妈买了好多菜,她对生活很细致,住的地方那么小,但每一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那天我们真的很开心,为了做炒年糕,二妈把锅给烧坏了,从对面的老乡那里借来锅,完成了一桌美味。哥哥极为浮躁,几句话就开始不和,像是个很沮丧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和妈妈继续话题,哥哥烦了,甩下我借口自己要睡觉先回去了,我不知道他路上有没有哭,要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哭鼻子,他们的感情,一言难尽。

下午回去,二妈说要带我去最繁华的地方玩一玩,她说的繁华地方,我在来的时候已经经过,因为没有假期,她的心意我只能放在心里,她可不知道她的大世界在我这里就是一个小世界而已,叔叔带我回去,二妈送我们出门,正值中午,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偶尔几辆公交车经过,天气热得很,这一路的林荫树压得很低,树叶繁茂得很,一直延伸到远处,十字交叉,这样惬意的地方,叫西丽真的很合适,我故意走得很慢,二妈和叔叔并排,隔着几只手的距离,但依旧看得出来是亲密的人,早年间那种相亲夫妻的样子,走在路上很朴素,我多想随手来拍一张记录这很美好的一幕,叔叔二妈就喊我了,叫我快一点,二妈最终只送我们到了站台,她不认识字,说不出自己回来坐哪一辆车到哪一站下,她一再说她记得路,叔叔那么好的脾气也火了,他怕二妈搞掉了,关心多过责怪,却用了不恰当的表达方式,二妈挺委屈的,没能送我顺便去逛逛那繁华的地方,她一定会一晚上都失眠,我心疼她,就这样结束了西丽的一天,所有的情绪都被扣上了亲情的沉重与柔软,我坐车就爱思考,就爱整理这一天的事情。叔叔和我不同的路,他本要送我,但他自己也累,我有足够的勇气一个人回去,他让我自述了一遍回去的路线,放心了,送我去了地铁站,用他破夹子里的零钱买了我两趟地铁的票,我们在地铁口挥手再见,各自回去,那一天真是难忘,我回头看叔叔的背影,总有不舍,那是和叔叔二妈在深圳的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回想起那一天我都还会眼眶湿润,内心莫名翻腾。

我不禁想起了一段话:让人产生巨大动力的,往往是些细微的小事。被雨敲湿的肩膀,熨烫平整的衬衣,阳光打亮的微笑,凌晨六点的空气,母亲说再见时的哽咽,身边人的一声叹息,因为生活就是这些小事,因为在乎,所以有动力。而我的动力,有一部分来自远方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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