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暲
金鱼死了，带着她引以为傲的美丽和着玻璃碎片一起掉入了垃圾桶，永远不会再醒来。
曾经，从几十个兄弟姐妹们中脱颖而出被他选中是她最自豪的事。那时他宠溺地对着她笑，那笑容如同盛开的矢车菊一般灿烂，她失神间不经意地朝他的方向撞了撞玻璃，他便示意老板要将她赎下，带她离开这个拥挤闭塞的地方。她像是那位被高贵王子选中的灰姑娘，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离开时，她的兄弟姐妹们纷纷向她道别，带着羡慕的眼光，而她，笑的是那么自信和骄傲，好像全世界的光芒都聚集在了她身上。
刚来到他家的前几周，他总是挽着一个女人的手，在她的鱼缸前谈天说地，说着她完全不懂的事，不时还会发出一阵阵欢乐的笑声。只要她在水面吹几个泡泡，他就会立即敲击着玻璃，逗她开心；当她游累了停下来时，他就会在缸里放入几粒美味的小鱼食。她无忧无虑地笑着，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也将成为她一生中最后快乐的时光。
故事情节的转变发生在那个女人离开之后。自从那时开始，他慢慢失去了耐心，不再对着她笑也不再陪她玩。她经常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度过一整天，于是渐渐变得慵懒、内向，不再到处游动，不再欢快地摆动尾巴，连她引以为傲的鳞片也渐渐失去了光泽，如同褪了色的塑料袋，埋在土中，无人理睬。她目光渐渐变得呆滞，但还是期待，他又能出现在眼前，对她敲敲玻璃。
她离开的那天早上那个女人又奇迹般的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她高兴地把自己打扮好，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期待，他那让人着迷的笑容，虽然那些笑容并不属于自己。可她的臆想还没消散，房间里就传来了一句句震耳欲聋的争吵声，她躲在角落，看着玻璃外表情狰狞的他，暗暗的哭泣，他，还是他吗？
突然女人扇了他一耳光，他对女人大吼，手一挥，画面便变成了一个放慢的长镜头，世界在她耳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她看到珍爱的小鱼缸飞了起来，她看到赖以生存的水在空中绽放成一朵彼岸花，她看到玻璃扒开她引以为傲的鳞片，她嫣红的血液在空中飞舞，如同一只只带血的精灵，残忍地对她笑着。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水哗哗地砸在她的身上。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望着他扭曲的面容，望着他冰冷的侧脸，望见他追着那个女人跑出门去，望见他的影子越来越小。一股水流突然模糊了她的视线，不知是自来水还是她的泪水。
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一阵抽搐之后，眼神开始涣散，她的眼前仿佛模糊地浮现他阳光的笑容，她甜美地笑着，浅浅地，睡去了。好像，明天一睁眼，又能看见，他对她宠溺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