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声哭着,哭着,旁边坐满了人,我旁若无地哭着。
前面有人匆匆忙忙走动。我只听到我自己在撕心裂肺的哭。我从来不愿意有腔有调地哭丧,只会嚎啕大哭。我听不到别人哭的声音,就想着,这样不太好吧?人家都不哭,我一个哭,人家会不会说我虚伪?会不会说我是儿媳妇哭公公,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心疼东西?
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我心一横,我管他人怎么想呢?嫁给孩子爸二十三年,因为孩子爸好喝酒,脑筋转不开,我们吵架的次数多如牛毛,不过婆奶、公公、婆婆大多数也都帮着我。婆奶去世后,公公婆婆都退休在家,我上班,公公上街买菜,每次都是万事俱备,准备我回来炒菜,邻居悄悄地跟我说:“你家老爷子好有意思,一个劲地往西看,看到你回来了,就赶紧回屋了。他是在等你回来吃饭呀!”
我跟邻居解释,公公是等我回来炒菜。婆婆一辈子甩手掌柜的。老了老了,家务活也不知道干,不会干,都是公公帮衬着做。
后来娶了兄弟媳妇,我没说什么,公公就在大舅的建议下,帮衬我们翻盖了新房。他把钱拿来,都是给我,而不是给他的儿子。可以说,他待我如同女儿,平心而论,甚至比他唯一的女儿还好。而且,他比较信赖我,有什么事都要和我商量一下,就连他要去做手术,也是只听我的建议。
想到这,我还是嚎啕大哭,我想哭就哭,在乎别人的眼光干什么呢?
突然,我哭醒了!
原来我是做梦呀!
醒来的我哭笑不得,公公去世已经三年多了,我居然在梦里又把他梦死了!为了他的去世,我还是那么伤心。写到这里,晶莹的泪光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次我和孩子爸生气,我搬到学校住,他去学校劝我,看到我,下了车子,温声细语地劝我回家吧,刘主任也在旁边帮着说话,我才带着儿子回家;还记得有一次,他带了几双筷子来,我家不缺筷子,但是他一定是觉得那筷子很宝贝;记得那年夏天,他和几个老年人来麻将,三缺一,把我叫下去陪他们打牌,对我超级臭的牌技,他也不觉得我笨;我还记得我刚结婚不到二年,他还没有娶小儿媳妇,让杨家叔叔和我说分家的事,我婆奶嘱咐我不要分家,说回来了不做饭也可以吃到嘴,一旦分了家什么都要自己操心,后来,公公也不再逼迫……
往事如风,一切都已远去,可是今天这个梦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长时间相处的情深是阴阳割舍不断的。这些珍贵的记忆犹如一颗颗温润如玉的珍珠,遗失在记忆的沙滩上,不经意间就捡到一颗,带出一串。
阿爸,你在那边还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