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PM 10:00,10号线地铁。
“列车运行前方是芍药居站,换乘地铁13号线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话音刚落,车厢右侧传来一个男人的歌声,越来越近。
记得刚来北京,遇到这种情形觉得很新鲜:车厢里弹吉他的男生、拖着脏兮兮孩子的乞讨者、卖蛋挞的小姑娘、大声介绍自己刚发现了某数学定律的怪黍离……
当时的自己,略微拘谨、带着不解和嘲笑,猎奇地打量他们——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就连穿行在地底的地铁,都好像一个舞台,都被各式各样的“梦想”撑满。
几年过去,深夜又遇到了地铁里的歌者,早已没有太多好奇,也没有了对他们生活的过多猜想。
(二)
歌声越来越大,男人越来越近,我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他烫着迪克牛仔发型,声音更像——沙哑,沧桑,有力,佝偻的背,抱着一把破破的吉他。
10点的地铁,依旧人山人海,地铁朝着与他前进相反的呼呼方向行驶,偶尔晃动,男人的背更弯了,像在爬一座山。
歌我没有听过,应该是自己的创作,词说着北京生活的不易,爱情太现实之类。乐并不脱俗,有点像夜市里的伴唱,朗朗上口,经过了很多次打磨,却没有特别勾人之处。
普通里的努力者,庸常中的不甘者。我想起了自己。大部分人都如此,超过了60%的普通人,成为了一般般的“还可以”。
(三)
夜晚的地铁,和白天一样,并不会让你感觉到视觉上的不同,因为我们穿行在地底。对我而言,和公交相地铁最大一个区别是——地铁没有风景。
我的旁边,坐着一位戴大耳机的年轻人,时髦,目光飘忽,看着地面,好像看穿了,又好像睡着了。我的对面,一个中年男人正在阅读一本厚厚的大书,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故事。
一瞬间,我的视觉发生了诡异的“变异”——眼角被一团逐渐鲜艳起来的颜色照亮。
那是个坐在角落里毫不起眼的瘦小男人,30多岁的上班族,膝头搁着公文包,最普通那种,帆布的,上面一堆拉链,看不出是买电脑送的还是在哪个城乡结合部搞来的。
音乐来之前,他整个人是灰色的。
当我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摇晃了起来,不久竟跟上了节奏,他并不知道歌词,却哼得相当投入,脸上绽放出一种奇怪的神情,那是大学男孩才有的表情,眼尾漾出淡淡的鱼尾纹。
他的行为与打扮形成强烈反差,吸引了车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歌唱的男人抱着吉他,经过,然后停在了上班男面前,好像专门为他而唱,好像他俩早已认识。
一个落拓不羁的歌者,一个规矩疲惫的上班族,两个陌生男人,彼此微笑着唱着。
一首落下,上班男打开公文包,翻出10块钱买下了歌者原创的CD。歌者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深深鞠了一躬。上班男微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四)
音乐像一阵旋风刮过,车厢很快又陷入寂静。
这座城市,处处都是没有界限的舞台,甚至在表演者和观赏者之间。
不知你是否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在这座戏剧性的城市待越久,那些跳脱常规的人事,只越觉平常。相反,在普通水面溅起的涟漪,更让你记忆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