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快八点半了,视频电话显示家里没有人。这个点儿了,老父亲不应该未归。
匆匆赶到家,家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老爹一身疲惫,有一下没一下在吃着估计是中午的剩饭。
我忙问,怎么回事?老人家似乎并没有想站起来的意思,两条腿随意地耷拉着,他摸一下没洗净的额头,说,割麦子了。
我不是让你等我到星期天吗?我披头问着。老爸勉强笑了,麦子不等人呀!
我知道,大姐家两层房子正在装修着,总是闲不住的她全程像个打小工的,忙的灰头土脸。而且已经累的感冒了。但也只能跟她说了,小姐姐和哥哥鞭长莫及。
没料到,大姐接通电话,哑着她的小粗嗓说,中,我明天早上早点回家,我跟咱爸一块儿去割麦子。
泪窝浅的我,又忍不住落下眼泪。几十年前割麦的情景我历历在目。天不咋亮,还是小孩儿的我们几个就被父母赶起床,去地里割麦子了。老长老长的麦拢,老大老大的麦田,让不比麦秆高多少的我觉得那是个一望无际的世界。热风吹过来的麦浪,金色的成熟的喜气的麦收景象,这些似乎只能存在于画面之中,而当你进入画中成为其中一员的时候,显得多么的漫长而难耐。
太阳似乎在天上找了个最短的距离直射着我们,又累又饿地开始跟在大人身后装麦车子,把一上午的功劳带回家去。要把那些田地里不远一堆的麦株,装进架子车上,着实不易,我是负责那些小堆的和零碎掉落的麦穗,姐姐哥哥则是要去抱着麦株送到车上。车上那个活动的麦垛高起来了,还要一个人小心翼翼站到车上,小心接过其他人抱来的麦秆摆平。装麦车是个技术活,左右两边摆放,麦穗都朝向中间,而且麦穗要一茬压一茬,防止在行走的时候滑落。车装好后,几个人用大绳把这个庞然大物紧紧扎好。这才前呼后拥,踩着遍地尖利扎脚的麦茬,嘿呦嘿呦喊着号子一步步奋力推着车子挪出地块儿走到路上。
多少年不再徒手割麦了。麦灰的味道还那么清晰。
当年的大女儿,现在的奶奶级别的大姐姐一如当年。和老爸一起,顶着烈日,弓着腰,一步一步,用脚丈量着麦拢的长度。
看着收获的麦子,老爸松了一口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