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秋的风吹过后山的枫林,山上便翻起一阵火红的浪,残阳的余晖映照在老人的脸上,显得一片通红。
老人独自行走在山间小路上,背后一箩筐的柴火使老人的身体扭曲。岁月的重担压弯了老人的腰,身后的影子却在残阳的余晖中愈加悠长。
“独守空帷暗长叹,芳心寂寞有谁怜!孀居愁苦泪洗面,为避狂徒到此间……”
村口的王寡妇孀居多年,唯爱唱两嗓子京剧。
老人闷头进了村子,也不理会王寡妇的招呼,离得远了。“这破铜锣嗓子!”
2
临近年关,老人总喜欢往后山上跑,而且不到山顶不罢休。
这一年下第一场雪时,老人正在后山山顶。倒也没着急回去,寻了一颗古树来遮住风雪。老人向远处眺望,远方唯有歪歪扭扭通向村子的唯一山路。
“快了,虎子还有梅他们快回来了。”老人的嗓音有些沙哑。
日落西山时,到底还是没有等到该来的人。老人蹒跚着下了山,期间摔了几个跟头。残阳照在老人的棉袄棉裤上,显得有几分滇红,倒也分不清是不是渗出了血……
3
大年三十这一天,不过百户的古村终于热闹了几分。家家户户张贴了桃符,还有几个富户挂了小红灯笼。
老人这天没去后山,和老婆子一起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挂了桃符,老人来到屋前的古井,舀了一瓢水。
“老婆子啊,孩子来信了没,说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啊?”老人两口喝掉水。
“装什么糊涂,电话前两天就不通了,哪来信!”老婆子总认为老伴儿快老年痴呆了,这俩天没少问这几句话。“不过,按往年来说,太阳落了山孩子们就快回来了。”
老人抬头望了望太阳,放下瓢向后山走去……
4
唯有除夕这晚,古村才不会让黑暗掩盖。在一片群山中,这几豆灯火终于显示出了人的气息。
老人今晚特别高兴,看着桌前的虎子和梅他们,不免多喝了几杯。老人一共有三个儿子和一个丫头,今晚终于都回来了。
虎子他们刚进家时,便看见了一桌饭菜以及桌旁等候多时的二位老人。
虎子举起酒杯,“爸,一年来又没怎么陪您,这一杯我敬您。”虎子一口闷。
梅他们则在一旁笑。
5
午夜的钟声敲过,古村转眼便沦为了寂静之中。没有声响,亦没有踪影。
老人独自坐在井旁,卷了根旱烟。月光下,渐渐冉起缕缕青烟。
虎子踱步走到老人身前,“爸,还没睡?”
老人吸了口旱烟。
虎子也在一旁坐下,“爸,你再考虑考虑,去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城里也方便。”
老人深吸了口旱烟,缓缓地摇了摇头。月光下青烟愈加悠长。
6
春节过后,古村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回来过年的年轻人渐渐又远走他乡。
老人依旧喜欢独自去后山,望着那扭曲的山路,盘盘折折,直到视线被远山阻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后山逐渐长出了小草,又突然一夜之间变绿了,后来枫叶又红了,最后下起了新一年的第一场雪。
老人好像在山顶慢慢渡成了佛。
村口的王寡妇依旧喜好唱两嗓子京剧,咿咿呀呀的……
“独守空帷暗长叹,芳心寂寞有谁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