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终于过去,枯萎了整个严冬的树木在春风的吹拂下渐次泛出新绿,阳光一天比一天明媚,鸟儿的歌声越来越聒噪,乡村仿佛从萧瑟的冷寂中慢慢苏醒,睁开了睡眼朦胧的眼睛。
水塘边,几棵粗壮的柳树垂下长长的柳枝,上面变魔术似地缀满了星星点点的绿苞,那些鼓胀的绿苞很快就冒出了嫩芽,抽出细长的柳叶,一天天地变得纤密浓绿,在和煦的微风里轻轻地摇曳。
春天的村庄因为有了树木的装扮,一下子有了颜色,有了神韵,变得灵动起来,呈现出蓬勃的生机。
乍暧还寒的天气,屋门口的泡桐树枝丫上长出一串串淡紫色的喇叭花一样的泡桐花。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泡桐花从稀疏到繁密,一朵一朵挤挤挨挨簇拥着,在冲向高空的虬枝上与天空交相辉映,散发出淡淡的甜香气。它是那么娇艳,又是那么脆弱,每天清晨,地上便铺满了一层昨夜掉落的花儿。
泡桐花将落尽时,槐树上的槐花又欣欣然含苞吐蕊了。就在某一天,或行走在田野小路上,或大清早正走在上学的路上,忽然飘过来一缕熟悉的花香,那香气是那样的清新淡雅,沁人心脾。在闻到花香的一瞬间,蓦然间想起,噢,春天来了,又到了槐花开放的季节!
于是迅速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只见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正含情脉脉地垂挂在层层叠叠的绿叶间,害羞般地时隐时现。深深地吸一口气,槐花怡人的清香直沁入肺腑,胸膛忽然像张开的风帆,满满的全都是惊喜。
接下来的几天,槐花越开越多,越开越艳,走在村子里,随处可闻到槐花的香气。有馋嘴的孩子早就按捺不住,撸下一把槐花吃起来了。还有的拿着挂满槐花的枝条在巷子里走着,花香洒了一路……
刚进家门,就看见天井旁堆着几根槐树枝,原来是父亲从屋门口的槐树上砍下来的。绿绿的叶,白白的花,丝丝缕缕的清香溢满了整个屋子,仿佛将春天搬回了家。
槐花盛开的季节,每天都是那么心旷神怡,心底总是充斥着一股莫明的热情和悸动,多么希望能一直沐浴在这花香里,可是它的花期很短,一场急风骤雨过后,树上的槐花被吹落一地。大雨过后的槐花仿佛积攒了全部的热情,最后一次尽情地释放出它醉人的芬芳。
花香是那样的浓烈,在巷子里四处飘散弥漫,潮湿的地面铺满了白色的花瓣。这时候,就见父亲背着一把锹,裤腿挽得高高的,兴冲冲地走在那些细碎的花瓣上面,到野外去看看有没有田地被淹……
暮春夏初时节,家门口附近那片低矮的露天茅厕旁的楝树也开花了,深紫色的花蕊,细长浅紫的花瓣,星星点点的小花掩映在稀疏的绿叶间,勾勒出一幅清新美丽的图画,散发着淡淡的略带苦涩的香气。到了夏天,楝花落尽,树上便挂满了弹珠球样大小的楝籽,调皮的男孩子捡起地上掉落的楝果,将它们作为子弹用在自制的弹弓上玩耍。
也许是楝树被过早地砍伐了,对于楝树的记忆只停留在幼年和短暂的少年时期。当我再一次想起楝树,想起那些紫色的楝花,是在很多年以后,当我看到一本书里写到楝树,上面配了一副楝花的插图,我才恍然间想起,原来是楝树啊,就是村子里曾经陪伴我们长大的楝树啊!
记忆的闸门瞬间开启,一丝甜蜜的忧伤和淡淡的惆怅忽如一汪小溪缓缓流过心间……那些紫色的小花,那在树下走过闻到的苦涩的清香,楝花落尽后满树垂挂的楝树果……一古脑儿全都涌进了脑海。
时间的河流奔腾不息,终是将那些成长的岁月冲涮成了浸润在骨子里的乡愁……
如果没有树木,村庄该是多么苍白多么单调,袅袅升起的炊烟是乡村的灵魂,婆娑的树木就是乡村的衣裳。当风挟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徐徐吹来,树木便开始了舞蹈,听,那树叶与树叶摩擦的“沙沙”声,是它们正在快乐地歌唱。
远远望去,村庄在绿树的环抱里若隐若现,露出黛青色的飞檐屋角,那是生我们养我们的故乡,那里有我们的老屋和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