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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容不迫的委婉中蕴涵高洁
一一《在秋的时
光里等你》的节奏美
2018.10.20在韵容诗歌分亨会的发言
南成
广东青年女诗人黄韵蓉将她最近出版的诗集《韵然花开》通过微信文档发给了我，先睹为快，我发见她的诗有一种优美的“从容不廹”，正如她在诗集封面的引题所写：“倘若心中安稳\又何俱世间迷离\烟雨红尘\亦可以\静赏花开花落\闲看云卷云舒。”诗写到这种程度，令人感到钦佩和惊喜，因为这意味着她的诗细腻、怡淡、节制、含蓄而婉约
，正是这些因素复合成“安稳”，这是蕴涵着激情的“安稳”，而激情又产生了优美的诗意。中国作协会员、青年作家黄宇在对该诗集的评论中对此作了精辟的概括：“韵蓉的诗歌具有现代诗歌的现实情怀，又带着雅致的古典美感。”可见，将现代诗歌生机勃勃的活力和古典诗歌的秀逸雅致的美相融合，正是这本取名为《花开韵然》诗集的含义。“韵然"即意蕴悠然。常指和谐悦耳的声音，引申为气韵、风度等。如韵味，韵律，韵度，风韵雅致；充满美丽的韵律、韵味，也可能形容自然美好的气质。可见用“韵然”一词，生动形象地突出了此诗集从容不迫的节奏美。
一、在长歌浩叹的叠唱中展现悲叹之美
刚才朗诵的《母亲的诗》、《花都开好了，你不在》等诗，都是这些“安稳”而“韵然”盛开的鲜花，而开得最为灿烂而缠绵的，是《在秋的时光里等你》：
银杏树灿烂了
那是一只只藏不住的
蝴蝶
它怕相思累了也会冬眠
不得已才金色满园
在秋的时光里
我等你
银杏叶飘了
那是一滴滴再也撑不住的相思泪
它怕恋久了也会枯萎
不得已寻寻觅觅张望着
在秋的时光里
我等你
黄花堆积
那是再也掩不住的一怀心思
它怕再错过这一季只能期盼
不得已倾尽一生的情怀
在秋的时光里
我等你
梧桐落了
那是秋天种下的希望
再也挡不住等待的斑驳
它怕最后一丝的馨香会被冬雪掩埋
不得已谱写着诗意
在秋的时光里
我等你
月光洒了
那是再也按捺不住的心声
它怕再不去找你会永远失去你
不得已把忧思写满荷塘
在秋的时光里
我等你
秋尽了
秋吹落了一地的思念
秋风也来了会不会捎着你的消息
你看没看见？那念你的碎片
此诗将“在秋的时光里\等你”单独组成两行一节，重复出现了五次，作为诗歌意像的连缀点和感情抒发的脉络，有条不紊地描写了银杏树、银杏叶、银杏花、梧桐叶落、荷塘月色等意像，抒发了等待心上人的感情，委婉而含蓄地表达了对爱的追求和憧憬。这种一咏三叹、排比复沓的方法，正是我国民歌通过回旋铿锵的旋律抒发感情的传统，尤其是产生于三千多年前的古老的《诗经》，有不少这种循环往复、叠唱真切的诗歌，如《关睢》中“窈窕淑女”，在每节中的重复；《桃夭》中“桃之夭夭”(茂盛的桃树啊)作为三节中每节的首句起唱，带起了对花、实、叶的描写，每节只变动了几个字，重复叠唱更为明显。
然而，韵蓉的这首诗，虽然在形式上与上两首相同，但从形式与内容的结合上，我觉得它更像《诗经.周南》中的《汉广》，因为上两首诗是正面写爱情的，《桃之夭夭》用桃树的茂盛起兴，比喻姑娘出嫁正合时宜，是祝贺婚嫁的民歌；《关睢》的头两段虽然也写男子追求淑女之难，但最后一段的结尾也有“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的喜庆之句(温柔漂亮的姑娘哟，敲钟击鼓同她一齐欢爱)。但《在秋的时光里等你》却是左等右等等不到情人，最后变成“念你的碎片”，是一个悲剧。《汉广》也是一个悲剧，江边男子等不到船家姑娘，望着汉江悲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汉水宽又宽呀，不能游过去呀；江流长又长呀，木排划不过去呀)。诗人那种求偶失望的心情和那可望而不可即的江上游女的形象，似乎就隐现在这长歌浩叹的叠唱中。我这里并不是要讲解《汉广》，只是从《汉广》看《在秋的时光里等你》的悲剧性，在文学作品中，悲剧往往比喜剧更能打动人心，因为这触动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柔情和同情心。《在秋的时光里等你》中，以银杏树灿烂、叶飘落、黄花堆积，再到梧桐落叶、月色荷塘，秋色愈浓，秋凉愈重，整个秋天都在“等你”，但却空等一场，“心碎”了，悲叹和痴情在长歌浩叹的叠唱中更加感人。
这与“安稳”有密切的关系，如果从中国古老的哲学来讲，喜庆为阳，动为阳，悲伤为阴，静为阴，《太极图说》指出：“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等你”的过程是动的，是“阳变”，最后空等一场，“心碎”了，是静的，是阴合，于是就产生了鲜明的意像（水火木金土），这就是从容不迫的节奏和结构了。
但这还不够，因为在“阳变阴合”中，“阴合”是主要的，“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韵蓉的诗写得委婉而从容不廹，这样就揉合了各种意像而产生了“安稳”之美，悲而不伤，静而真挚，尤为感人。
二、在从容不廹的叙述中弘扬高洁
顾随大师讲“文学创作是静，而又必须有静中之动。”《在秋的时光里等你》一诗中的从容不迫，我们从前文的叠唱中感受到“不迫”，但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从容”，作者并没有明说，但我们从节奏的变化和诗行的跌宕中却感受到这种“言外之意”(言有尽，意无穷，余意尽在不言中)。
等待是焦急，但韵蓉是安稳，因为她有坚定不移的真情。这使我想起了唐代韩偓的《别绪》：
别绪静愔愔，牵愁暗入心。
已回花渚棹，悔听酒垆琴。
菊露凄罗幕，梨霜恻锦衾。
此生终独宿，到死誓相寻。
月好知何计，歌阑叹不禁。
山巅更高处，忆上上头吟。
“菊露凄罗幕”，是诗化了的凄美，在这种凄美中“此生终独宿”，“独宿”二字入声，浊音，一种决绝；“到死誓相随”，除了“到”字外，四个齿声字如同咬牙说出，真有力。《在秋的时光里等你》有“菊露凄罗幕，梨霜侧锦衾”之凄美，诗中有银杏树、梧桐之飘零，也有“此生终独宿，到死誓相随”的痴情和坚定，但无明讲，却用诗行的节奏暗示出来了。于是又从静到动了，这是更高层面的动，展现了高洁的美。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傅浩说：“诗是一种有节奏、有形象、有言外之意的虚构性语篇。”可见，节奏是诗的第一要素。此诗较好地做到了傅浩给诗下的定义(三个要素的“虚构性语篇”)。“从容不迫”是一个从动到静、又从静到动，从而动静结合的过程。于是，韵蓉的“韵然”，不但安稳，而且热烈，安稳中的热烈，热烈而愈加安稳，显得高洁而坚贞，诗意盎然。
附录:
关雎
先秦：佚名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桃夭
先秦 ·佚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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