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43.13】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
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时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
爱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
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
爱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不删郑、卫?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然否?”
先生曰:“《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淫。’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德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淫导奸矣。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会,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泆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43.14】
爱因旧说汩没,始闻先生之教,实是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其后闻之既久,渐知反身实践,然后始信先生之学,为孔门嫡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绝河矣。如说“格物”是“诚意”的功夫,“明善”是“诚身”的功夫,“穷理”是“尽性”的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的功夫,“博文”是“约礼”的功夫,“惟精”是“惟一”的功夫。诸如此类,始皆落落难合,其后思之既久,不觉手舞足蹈。
心得
从“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到“始信先生之学为孔门嫡传”,学罢今日文章,方明先生教诲对当时儒生的震动,才晓先生思想之魔力。回顾《徐爱录》整篇文章,无论是知行一体,还是“博文”是“约礼”的功夫,都帮我们点破迷津,让我们更加透彻、清晰地聆听圣人大道。但知而不行不为知,还是要践知于行,行中思知,方能“惟精惟一,允执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