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间，考试应约而至。在考前的这几分钟内，努力的和临阵磨枪的两派阵营分辨地清楚：学霸们泰然自若，玩笑平常。部分考前没见面的，此时还能坦然叙阔一番；临时抱佛脚的同学则疯魔一般，有上下点头死记硬背的，有小纸条上抄写苍蝇字的，更有橡皮、学生卡、大衣内衬写提示的。形态各异，应有尽有。
上课铃声响了，苦难终于降临。上了年纪的女老师拿着卷子，大跨步走进教室，脚跟还没站稳，声音已出，“学生卡放在桌角，发下卷子，把班级名字写好”，“强调，不要抄袭，抓到直接没成绩”，她又惯性地絮絮叨叨些别的，总算是开始考了。这时，从门外匆匆走进一位年纪轻、身材瘦削的男生，向着女老师鞠躬致意后便朝着教室后方走去。万卡乐了，回头朝着郭子刚挤眼睛，意思是“看吧，还有比我更不靠谱的”。郭子刚也笑了，觉着这男生真够勇敢的，考试也照样迟到，果然是条汉子。他俩嘲笑一番，忽见那男生已停住了脚步，在后面墙边站好，向前扫视整个教室，而他的目光也恰巧与万卡相对。男生朝他友善地笑笑，目光又来回地逡巡着。万卡先是楞了一下，想着这小子来晚了还这么嚣张......不过一会他便反应过来，才在心里骂了句：我靠，原来是TM来监考的。郭子刚早想通了，见他刚刚明白过来，正指着他，吃吃地笑呢。女老师在讲台上放下手机，不耐烦地说：“快答题，不要想着耍什么小聪明，这前前后后地都看得清楚着呢。”
万卡知是说给他听呢，便翻了白眼，低头下去......由于万卡考前的消沉，毓俊成特意取消了和班导的约定，提前来教室占位置。之前已占了座位的同学虽然愤愤，却也无可奈何。毓俊成安排的好，他坐在万卡前边，郭子刚在万卡斜后方，这样考试就方便了。虽是安排妥当，但万卡先是和年轻的监考老师对了眼，隐隐已感到并非是好的预兆。拿到卷子，他浏览通篇，发现题目似曾相识里又都透着古怪，而他那字迹密麻的小抄怕是难起作用。
做题。半日里，他瞪着眼，考卷回瞪着他，两厢面面相觑，却谁也不认识谁。万卡感到沮丧，难道天赋竟比努力强吗？（真有努力过吗？）能填上的有限，剩下整整一面全是空白，即便如他这样的“老资格”挂科人士，内心也慌乱了。
他坐在那里，热锅上的蚂蚁，抖完左腿，抖右腿，来回倒换着抖。时间点滴过去，却还没有动静，他心里范了嘀咕，这俩人到底干啥呢？没安静一刻，他的身体又动，一会支胳膊，一会扶额头，没片刻老实时候。他抬眼看看表，再等不及，用脚轻踹毓俊成的凳子，传递出暗号。毓俊成会意，忙把先做完的选择题从胳膊肘下方露出来，然后等万卡再踹凳子，就换到计算题。公式繁多，字迹潦乱，这回隔着些距离就看不清晰了。他只好给毓俊成来个信号，让他把答案缩写在学生卡背面。此时，万卡的卷子已不再空白的令人心虚，再写上一道大题，就一道，他就可以及格了！万卡见答案来了，心花怒放，忙伸长手臂，竭力去接。正在他们俩只手即将成功交接的那一瞬间，答案却在中途被一只骨节分明、白皙的过分的手劫掠走了！万卡立即抬头，怒目而视，倒要看是谁搅和了他的事儿。呵，他冷笑一声，原来就是刚进来的“小白脸”！
年轻老师面上只微微一笑，态度温和，像是全然未受万卡气势的威慑，倒令万卡吃了一惊。不过，究竟作弊理亏，万卡收敛了气焰，在这场对视的角逐中率先低了头。
这时，女老师突然地站起身，操着与年龄不符的甜腻嗓音，轻柔地喊了句“您来了”，引得答题的考生纷纷抬头，好奇到底是谁。
“没什么，各考场转转。”巡考的白发教授回答完，就朝着年轻老师走过来，欣赏印刻在老头褶皱的脸上。近前，老教授看他站在学生边上，似乎隐隐含着火药的烟味，便问道：“小朱，这里，是有什么事儿吗？”
同学们停下笔，纷纷看向这边。毓俊成见了这个巡考老师，心里便“哎呦”一声。郭子刚也面带忧虑之色，担忧起他们的处境来，因为考试作弊是要记过的，如再深挖掘下去，毓俊成也逃不脱干系。更为不幸地是，偏是这个“白发魔鬼”来巡考的。小老头个子不高，总佝偻着背，一头银白的头发，脸上从不带着微笑。他之所以被尊称为“魔鬼”，并不是说他有啥不可告人的癖好，而是因他出了名的严厉。他治学严谨，刚正不阿，本是值得称颂的事，但他不仅对自己严格，对他的学生更是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学校里唯一一次的教学事故，就是选他课的学生全部挂了科。真的，一个及格的都没有。原校长委婉相劝，这样的事故对学校、对老师学生都不好，要不适当改改？他是怎么回上级领导的呢，他说：“本就无人及格，我无可更改的。如果校长您强制命令，我无话可说。不过，您是让我昧着良心给出及格的分数吗？您是在劝诫各位老师扯谎作假吗？您是在暗示学校的治学风气随便无边线吗？如果却是这样，那我辞职不受。”这一番话把校长问的哑口无言，气得七窍生烟，却拿他无法，只得任他施为。所以，到底这些学生全部没有及格，补选了其他科目才不至于肄业。鉴于这样的辉煌“战果”，作弊若落在他手上，定是九死一生。被逐出场外算是小事，开除学籍也是极有可能的。
巡考慈祥地看着小朱，小朱老师则看向万卡，万卡扬着脸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相遇，沉静、平稳或是交锋、厮杀，谁也不知道这几秒内发生了什么。
“小朱？”巡考老师催促着。
“没什么，我也是来回走走。考试快结束了，多留心一些。”
巡考听后赞赏地点头，拍了拍小朱老师的肩膀，“嗯，你做的很对。学校就该治学严谨，纪律严明，”他回头瞅了眼那位女老师一眼，道：“不要松懈才是呀。”
女老师忙点头，恭敬地送走了巡考他老人家。见老头彻底走了，才又躲到讲台后头玩手机了。
经此波动后没多久，考试结束的铃声就响了，之后门外响便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学生们出考场的说话声。监考女教师动作麻利地收拾完卷子，抬脚走人，而那位小朱老师则冲着毓俊成他们笑笑，让人不由联想到民国时代穿着大褂的驯顺青年，不带有一丝恶意。
毓俊成也笑着向他点头，像是无论和他发生怎样的冲突，你都无法责备他，更何况他又没做错什么。
隔着玻璃窗子看，外面的天气阴沉，漫天的乌云低低低垂着，压抑感强烈。刚还满屋子的人的教室，一下子变得空荡荡，寂静无声。万卡像是受了这鬼天气的气，趴在桌上，一声不吭。
毓俊成使眼色给郭子刚，让他来安慰万卡，郭子刚像是没注意到，也低垂着脑袋，霜打了茄子一般。毓俊成无法，只得劝慰道，“万卡，别想不开，没啥大不了的。前面的答案不都写上了嘛，兴许就过了呢。”见他还是没反应，继续劝道：“再说，就是不过也没关系，回头我帮你补课，别的咱不敢说，物理这方面肯定包教包会。”万卡仍旧趴在桌上不说话，想他定是伤心难过极了。
“我还认识补考的老师，到时候给你问问题目，肯定没问题。”他说完，又瞅着郭子刚，伸脚踹他桌子，喊道：“郭子，坐那装什么忧愁圣母，赶紧劝劝啊。”郭子刚抬头了，一脸的苦瓜相，他估计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便还是没有张口。毓俊成无奈，继续好言安慰，“你俩起来吧，我请兄弟们吃饭去。”
毓俊成话音未落，万卡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不斜视，抬脚就往门外走。另外两只还没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万卡走到了门口，听他说：“走啊，愣着干啥呢，吃饭去啊。”
郭子刚原为他伤心，怕他这次再不及格有可能要留级，不能一起毕业。但见他如此，便放下心来，跟着欢快地蹦起来，朝外头跳去，“说好了啊，大成子你请客。”
“哎......要不咱们去吃食堂吧。”毓俊成在后头悔不当初。
郭子刚搂着万卡的肩膀往外走，边说：“吃丫的，家里那么有钱，还那么抠门。万卡你说，是不是有钱人都这样呀......”万卡傻乎乎地跟着点头赞同。
毓俊成望着他俩远去的背影，不由地乐了，“得，破费就破费吧。”他在后面忙提步跟上，招手喊道：“你们等我呀，财主不在，你们去了谁付钱？”
三人聚在一起就嘻嘻哈哈笑闹个没完，在青春的朝气里，似乎有兄弟在身边，就没有解不开的烦恼。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在毓俊成完全忘却女人带给他的烦恼，心思全然放在别处时，他心心念念的，能帮助他甩掉包袱的绝世美女就这样突兀地闯进了他的生活。
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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