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要出门了，这才刚过完春节。家里人没说什么，唯独老爸反对。
按照他的意思，女孩子家毕了业，就应该在家好好待着，找一份工作，踏踏实实。小城的生活并不错，他在这里生活了半辈子，还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是父亲的想法，但莉莉不这么想。萱萱走了，珊珊也走了，娟娟也去了深圳，她的同学包括她认识的能算得上份的朋友，不是去了广州就是去了深圳，连上海、杭州的都有人去，她才不想再待下去，太无聊了，父亲怎么可能明白。
再说了，自小在这个城市待了二十年，无论如何都是要出去的。家在火车站旁的她，打小看着站外的人流来来往往，常常好奇，这些人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最终，父亲拗不过女儿的想法。春节才过三天，春运立马又沸腾起来，车站附近人头攒动。父亲催促女儿打点行装，做好去广州的准备。
一听说去广州，莉莉又不干。“我干嘛要去广州？我要去的是深圳，我的同学都是去深圳。”
“你姑妈不是在广州吗，你去广州多好，还有人照顾。”
“我不要人照顾，我又不是小孩，我要找我同学。”
“总是要出门的，找你姑妈不好吗？——好好，广州离深圳那么近，有空你就去看看她，要记得去。”
“我还不知道深圳离广州有多远呢，那知道就一定会去？再说了，过年不才刚见过。”
“不要叽叽咕咕，这个不许推托。一家人天天见面都嫌少，一定要去看你姑姑。”
“好了，我知道了。”
父亲跟母亲要了莉莉的身份证，要车站买票。莉莉拦住他，“我同学说网上可以买，12306网站，我买买看。”父亲半信半疑。
莉莉下载了app，左试试右试试，折腾了半天，不是弹出这个提示就是弹出那个，烦透了，手不离机的她差点把手机摔出去。
算了，父亲说，我去一下吧，火车站人多，你就不要去了，排队要几个小时。莉莉无奈答应。
今天是上车的时间。父亲帮她拣着包。包里的东西不多，几件衣服，父母分别给她包的红包，同学的通讯录。说好的，去了那边要先去一趟姑姑家，缺什么姑姑会帮她办理好。莉莉咕囔着总算是答应了下来。
莉莉光顾着看手机，跟娟娟联系着等待的时间地点。唰一声，前面一辆轿车飞驰而过，这是红绿灯路口。父亲赶上几步一把攥住她的胳膊，脸色有些发绿。看看玩手机的女儿又望望马路，嘴唇翕动，却什么也没说。
红灯闪过，绿灯亮起。莉莉甩开父亲的手，向前走。父亲紧追上。
火车站到了，果然人山人海。父亲斜挎着背包，一左一右顶开周围的人；莉莉跟在身后，拉在父亲手中。
闸机前，他呆止了，过不去。莉莉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肩上的包。
哦哦，父亲突然意识到女儿的包还在自已背上，忙卸下来，挂到莉莉伸开的两肩上，又提提背带、松了松。“没落下什么吧？”他有些紧张兮兮的问。
“没有，都带上了，缺什么我到那边自已会买。”
“好，没落就好。记得问你表弟好。”
“知道了。”
“到了那边要打电话。”
“好。爸，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拿过父亲捏在手里的票，推他往回走。
“别光顾着看手机，看好东西。”父亲说。
“好，我记得了。”
她刷票过闸。
过了闸，莉莉回头、挥手：“回去吧。”
父亲点点头，却没动，站在闸机旁，看着她随人流向前走去。
前面还有一道人证核查，排着长长的队。莉莉站到队尾，前面还有几十个人。她回头往闸机望了望，发现父亲还在那里。“回去吧。”她说，估计父亲听不见，她挥了挥手。
他没有动，看着她，好像没有看见她的示意。
估计父亲不会听她的，她回头不再看这边，开始频频看手机时钟，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排队的人出于意料的多，核查的人动作又慢。
很快，莉莉后面也穿插着站满了人，看不见她了。父亲离开了闸机。
终于排到了莉莉，她伸出票。
“身份证！”工作人员敲敲台子。
她一呆，还要身份证？她赶紧翻包，突然想起自己从来不带身份证，父亲只给了她票。
她拣起包往肩上一甩，分开身后的人就往外走。爸，你可别走啊，她心里喊道。她闪过人群，往闸机这边望，已不见父亲的影子。爸！她想哭，再回家一趟肯定赶不上了。
父亲从入口大厅的墙边走过来，“怎么了？！”他问。
“爸！”莉莉叫道，“你带我身份证了吗？”
父亲恍然大悟，拍打着身上的口袋，摸索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钱夹子，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
莉莉一把抓过，回身走。
她挤过排队的人，一边解释。工作人员没有责怪她，接过票证瞄了她一眼，在票上盖了章，摆手让她过去。她松了一口气。
又过一道安检，终于进了候车大厅。
看着女儿进了候车大厅，父亲转身准备离开。
“爸爸！——”一声叫唤突兀传来，他霍地转回身，还落下什么了？他下意识地摸口袋。
却见女儿呆了呆，低头，转身，往里边走去，鼎沸的人海淹没了她。
